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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先驅,鐵腕柔腸(北魏文成帝文明皇后):馮太后

作者:由 一杯清茗 發表于 歷史日期:2021-09-12

馮太后是誰的皇后

北魏文成帝拓跋濬皇后馮氏,在中國歷史上常常被習慣地稱為“文明太后”。“文明”,是她以太皇太后身份死後被加的諡號。馮太后臨朝執政期間的大膽改革,為北魏歷史發展和文明進步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作出了巨大貢獻。她不僅因此成為北魏歷史上的成功政治家,而且贏得了後繼者孝文帝的敬重。她的一生,既品嚐過成功的快樂,也體驗到探索的艱辛;既享受過人際天倫的溫馨,也經歷了血雨腥風的考驗。

少年:國亡父喪

馮後是長樂信都(今河北冀縣)人,她的祖父馮文通是十六國時期北燕的國君,這樣說起來,馮後乃出身於名望之家。

西晉末年,戰亂不息,北方的遊牧民族乘虛而起,各顯神通。匈奴、鮮卑、氐、羯、羌,紛紛越過北方草原進入中原地區,形成所謂“五胡亂華”的混亂局面。馮氏的北燕正是在這種局勢下崛起的一方諸侯。按照馮家的說法,他們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魏國國君的始祖畢萬。畢萬在晉獻公時因功封為魏(今山西芮城)地大夫,畢萬即以魏為姓氏。魏國被秦國吞併後,魏氏的一支流落到山西境內的馮鄉,遂改為馮氏。此後馮氏宗族歷經世變,幾經流徙,在三晉之地苦苦支撐。後來,馮後的曾祖因軍功漸漸發達,他的兩個兒子馮跋、馮弘(字文通)竟先後做了北燕的國主。只是沒多久,北魏太武帝進逼北燕,馮弘被迫逃往高麗,並最終死在那裡。但他的幾個兒子,以馮後之父馮朗為首,加上馮崇、馮邈,為防遭後母慕容氏譖陷,聯手出逃遼西,投降了北魏。馮朗被加封為西城郡公,領秦(治今甘肅天水)、雍(今陝西西安)二州刺史。此時,馮後尚未出世。

馮後的母親王氏,樂浪(今朝鮮平壤)人,是馮朗在北燕時所娶。二人能夠成親,主要得益於北燕地鄰高麗,再者馮跋與高麗國王的遠房親戚慕容雲是至交。

因多年動盪不安,直到隨夫任官長安後,生活暫時得以安定下來,王氏夫人才給馮朗生下一個兒子,取名馮熙,就是馮後的同母兄長。到了太武帝太平真君三年(442年),王氏夫人又生下了一個女兒,就是本文的主人公馮後。馮後出生之時,距祖上建立的北燕滅亡已有六七年的光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也已完成了中國北方的統一,並與南朝形成了對峙之勢。身為北燕國主後裔的馮氏家族,在這種南北對峙的大局下,能否享受安逸的生活,實在難說。

馮後出生後不久,哥哥馮熙就因叔叔馮邈戰入蠕蠕(柔然,居於陰山一帶的少數民族),被人帶著逃到氐、羌中生活,多年以後才找回。接著,馮家突然遭遇了飛來橫禍:不知是朝廷對馮後那位曾為北燕王子的父親心存疑慮,還是馮朗果真有什麼不軌之舉,總之是馮朗因受一樁大案株連被太武帝下令誅殺了。按照慣例,馮氏因為年幼又是女孩,就被沒入宮中,成了拓跋氏的婢女。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馮氏在宮中得到了姑母馮昭儀的多方照應。

原來,馮朗兄弟逃出北燕投降北魏後,窮蹙的馮文通在北燕大興四年(434年)派尚書高頤奉表入魏,請罪稱藩,乞求太武帝,願以小女兒充入掖庭,以求生路。太武帝答應後,馮文通就派人將最小的女兒送給了太武帝,不久被立為左昭儀。馮昭儀在馮氏沒入宮後,動了惻隱之心,向皇帝求情讓馮後與自己同住。這樣,馮後避免了學做苦役的營生。由於姑母待她“雅有母德”,馮後雖然仍是卑賤的宮中婢女,但她幼小的心靈卻得到了幾分慈母般的溫情。

多虧了姑母的悉心照料與撫養,馮後慢慢長大成人。終日耳濡目染,她逐漸熟悉了北魏皇宮內的禮儀和其間的微妙,積累起了豐富的人生閱歷,也養成了複雜的感情性格。

馮後11歲的時候,宮中發生了一場重大事變。北魏正平二年(452年)三月,中常侍宗愛謀殺了太武帝,然後秘不發喪,假冒皇后赫連氏的名義將尚書左僕射蘭延、侍中和匹等人召入宮中依次綁縛起來砍了腦袋,東平王拓跋翰也被他秘密處死。爾後,宗愛立吳王拓跋餘為帝。宗愛自為大司馬、大將軍、太師,都督中外諸軍事、領中秘書,爵封馮翊王。既錄三省,又總戎禁,坐召公卿,大權在握。被立的拓跋餘深以為憂,便想謀奪其權,結果又被宗愛派小黃門賈周等人殺死。短短几個月,宗愛連殺兩位皇帝,引起朝野震動。不過,宗愛雖手握軍政大權,畢竟是個刑餘之人,不可能自己去坐皇帝的位子。不久,殿中尚書長孫渴侯與尚書陸麗又迎立了宗室拓跋濬,即北魏高宗文成皇帝。

文成帝拓跋濬是太武帝太子拓跋晃的長子。太武帝對他十分喜愛,時常呼之為“世嫡皇孫”。拓跋濬5歲的時候,曾隨祖父北巡,遇到一位剛剛降服的部族首領處罰他的手下,拓跋濬沒等祖父發話,就自作主張,命令那位首領說:“這人今天有福氣,他有幸遇到我,你就應當立即釋放他。”拓跋燾深感驚奇,說道:“此兒年齡雖小,卻知處理大事,有天子之風度。不可小瞧。”拓跋濬即位之後,其性格能力得到了更充分的施展。

為穩定朝中形勢,文成帝果斷地把宗愛、賈周等作惡不法的宦官誅殺,夷滅三族。又在興安元年(452年)十月,把尚書長孫渴侯擢為尚書令,加儀同三司,以驃騎大將軍拓跋壽樂為太宰,都督中外諸軍事,同時錄尚書省事。但二人爭權,遇事不能互相合作,只一個月時間,文成帝即將二人賜死。為了防止再禍起蕭牆,文成帝將宗室廣陽王建、臨淮王譚誅殺,太尉張黎、司徒古弼因為論事不合乎他的旨意,也被黜出朝廷,貶為外官。平南將軍、宋子侯周忸晉爵為樂陵王,南部尚書、章安子陸麗晉爵為平原王。後又委任二人為太尉、司徒,以鎮西將軍杜元寶為司空,共輔國政。拓跋濬即位之初的一兩個月裡,賞罰嚴明,迅速把紛紛議論的朝廷平息下來,顯示出他治理國政的才幹與剛毅性格。

幾個月中,朝廷上政治風雲變幻,令人眼花繚亂,殘酷的宮廷鬥爭的現實,使馮後深為觸動。父祖以前大起大落的經歷,個人由不諳世事到沒入宮掖,一樁樁,一件件,不免使這位年僅10餘歲的清純少女對政治鬥爭多了一些更直觀的感受。她開始體會,開始觀察,開始明白了這九重天隔、戒備森嚴的皇宮內院常常隱藏著的無窮爭鬥與殺機,到處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

13歲的文成帝登基不久,就選中馮氏做了貴人。這一年,馮氏只有11歲。從此,她的生活改變了。

伴駕:文成之死

馮後離開了撫養自己長大成人的姑母,來到了文成帝的寢宮。婚後陪王伴駕的生活是和美的,她也更有條件熟悉和了解國家最高層的政治運作了。

由於用人得當,特別是由於重用漢族大臣高允,文成帝統治時期的北魏基本處於較為穩定發展的狀態,社會矛盾相對緩和。馮後對文成帝不拘民族成分,寵重漢族出身的高允,感到十分欽佩。朝廷之上對漢人的看法也明顯改觀。這對於日後馮後當政期間吸收漢法、重用漢人、推行漢化的措施,無疑有潛移默化的影響。文成帝的施政風格給馮後留下了深刻印象,二人的感情也與日俱增。

太安二年(456年)正月二十九日乙卯,14歲的馮氏被文成帝立為中宮皇后。

馮後被立為中宮之主,除了她的聰慧與才貌外,恐怕與她在宮中生活多年深諳宮內諸多關節有關。因為,宮中嬪妃要得正位中宮,必須先要手鑄金人,若能鑄造成功,則視為吉祥如意,若是鑄而不成,則妃嬪不能立為皇后,這在北魏歷史上屬於“故事”,也就是定製。為什麼要鑄金人才能遂願?我們不清楚,史書上只說是“以成者為吉”,但因何“以成者為吉”,沒有言明,推測這恐怕與鮮卑舊俗有關。宋末元初的胡三省是個大學問家,他在《資治通鑑》注中曾說過:“魏人立後,皆鑄像以卜之。慕容氏謂冉閔以金鑄己像不成。胡人鑄像以卜君,其來尚矣。”也說鑄金像是為了占卜。也許鑄像以卜吉兇還有更深的內容包含其中。這與佛教當中造像的本義有無關聯,是值得深究的。佛法東漸以後,雖遭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毀禁,但民間信仰仍無消減,太武帝晚年就已對禁令有所鬆弛。到文成帝即位後,群臣都一再要求徹底解除對佛教的禁令,足見社會上下對佛教的信仰。興安元年(452年)底,文成帝頒詔各州縣許立佛寺,准許剃度出家,並親自為師賢等高僧剃髮。他在僧侶的建議下,命於京師平城(今山西大同)西北約三十里的武州山南麓,開鑿五所石窟,每窟中雕鑿石佛像一座,像高達六七十尺,遂成著名的山西雲岡石窟造像的緣起。

話說回來,馮氏幾年間從卑賤的宮中婢女,躍為貴為天下國母的皇后,不啻是天壤之別。但早諳世事的她,並無多少驕矜之色,只是勤勞地操持宮中事務,並不時關注著國事。

太安四年(458年),文成帝率兵巡視陰山,車駕深入大漠,使蠕蠕(柔然)絕跡遠逃,不少部落酋長率部求降。馮後為文成帝大揚聲威而歡呼雀躍,並陪他一起觀看了慶典活動。馮後不僅為國家的興盛而感奮,而且也為國家的未來而操勞。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馮後對文成帝乳母常氏的恪盡婦禮及對文成帝之子拓跋弘的哺養,為自己贏得了宮內宮外、朝廷上下一片讚譽之聲。

拓跋弘,是文成帝拓跋濬與梁國蒙縣(今河南商丘南)人李氏所生之子。太安二年(456年)二月,也就是馮氏被冊為皇后的第二個月,不足兩歲的拓跋弘被立為皇太子。按照道武帝拓跋珪當年所定的規矩,凡后妃所生之子被立為儲君,生母皆要賜死,以防母以子貴,專擅朝政。李氏被賜死後,馮後便擔當起了養育之責,將拓跋弘視若己出,竭盡慈愛,使文成帝也深感快慰。

貴為皇后的馮後,深深地理解文成帝為國操勞的艱辛,盡力為他排解各種煩悶與不快,特別在生活上給他以溫存體貼。每次文成帝出征、巡幸歸來,馮後都以她的百般柔情化解皇帝的一路風塵。在馮後身邊,文成帝彷彿忘卻了朝廷上大臣的爭鬥,忘記了柔然、劉宋於南北的威脅。總之,馮後與文成帝的後宮生活是美滿和諧的。然而,天不作美。馮後做皇后尚不到十年,這種偕鴛效鴦的生活就畫上了休止符。和平六年(465年)五月十一日,被譽為“有君人之度”的文成帝竟英年早逝,崩於平城皇宮的太華殿,年僅26歲。

這真如晴天一聲驚雷。喪夫之哀,令馮後痛不欲生,她一連幾日以淚洗面,嗚咽不止,既為丈夫離她早去而悲傷,更為自己命運多舛而哀痛。三日後,按照北魏的舊俗制度,焚燒文成帝生前的御衣器物等——這種葬俗至今在中國北方的一些鄉村仍有遺存,謂之“燒三”,朝中百官和後宮嬪妃一起親臨現場哭泣哀弔。當火光燃起,悲哀不已的馮後彷彿又看到儀表堂堂的文成帝,依稀再現在她的眼前,向她微笑。此情此景,不禁觸動了她無盡的情思……突然,她身不由己地高聲悲叫著,撲向熊熊燃燒的大火。周圍的人都被她的舉動驚呆了,待回過神來,急忙衝上去從烈火中救出馮後。幸虧及時,馮後才未被燒死,但煙燻火烤,她早已不省人事。過了很久,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周圍的人們方鬆了口氣。馮後幽幽地甦醒過來,突然間似乎對生死之事頓悟了。自己生來如此坎坷多艱,或許正是冥冥之中神靈的安排。既然如此,何不咬咬牙挺過去!想到此,馮後就像換了一個人,悲傷的雙眼透出了一股堅毅的光芒。

聽政:恩威兼施

和平六年(465年)五月,文成帝死後第二天,年僅12歲的皇太子拓跋弘即位,是為獻文帝,馮後被尊為皇太后。獻文帝即位後,由於貪權狂傲的太原王車騎大將軍乙渾欺凌這孤兒寡婦,陰謀篡位,北魏中樞政治又面臨嚴重的危機。

天安元年(466年)二月間,乙渾三番五次地對安遠將軍吏部尚書賈秀說:“你應該要求朝廷給你妻子加封公主的名號。”乙渾的僭越用心昭昭。賈秀卻說:“像我們這樣的庶姓哪配稱公主?我賈某寧願死在今朝,也不會自不量力,貽笑後世!”乙渾大怒,惡狠狠地罵道:“老奴官,真是不識相的東西!”侍中拓跋丕(後改為元丕)聽到這一訊息,知道乙渾謀反已是迫不及待,便急告朝廷。早已胸有成竹的馮太后立即進行秘密佈置,定下大計,下令拓跋丕、隴西王源賀和牛益等人率兵收捕乙渾,鎮壓叛亂。很快,令朝野上下怨聲一片的乙渾便被捕殺,夷滅三族。平定乙渾之亂,穩定政治局勢,馮太后表現出果敢善斷的政治才幹。接著,她再露鋒芒,宣佈由自己臨朝稱制,掌控朝政大權,以杜絕因皇帝年幼再發生朝廷遭奸臣欺凌的事情。

馮太后這次臨朝聽政,前後僅有十八個月的時間。她憑藉多年宮中生活的閱歷和非凡的膽識,穩定了北魏動盪的政局。

皇興元年(467年)八月戊申,京師平城的紫宮傳來了嬰兒的啼哭,原來是獻文帝之妃李夫人生了一個兒子——拓跋宏。馮太后喜得長孫,自然十分愜意。這一天,天氣清爽,她見拓跋宏長得白白胖胖,心情格外舒暢。時隔不久,她就決定停止臨朝,不聽政事,由已經14歲、初為人父的獻文帝親政,轉而擔當起撫養皇孫拓跋宏的責任。

獻文帝親政以後,頗想有所作為,貶斥了不少馮太后寵重與信任的人,並試圖重用提拔一些對馮太后不滿的人,以結成自己的心腹。一開始,馮太后對獻文帝的所作所為雖然感到心中不快,但也沒有立即發作。到了皇興四年(470年),馮太后再也忍無可忍了。事情是從李弈身上引起的。

自文成帝死後,年輕的馮太后不耐守寡的孤寂與冷清,再加上北魏乃是少數民族政權,這一時期的拓跋氏,在婚姻關係上尚保留著許多原始婚姻形態與遺風,男女之間不甚講究,貞節觀念更是淡薄,馮太后就很注意那些美貌男子,以便選來做伴。李弈是官宦子弟,長得儀表堂堂,風流倜儻,兼之多才多藝,善解人意,因而深得馮太后寵愛,經常入侍宮中。皇興四年(470年)秋天,李弈的兄長、尚書李敷的好友——相州刺史李因罪被告發,主持審理此案的官員提示李牽連李敷兄弟。李為了自保平安,竟無端捏造、羅列李敷所謂不可告人的“隱罪”二三十條。獻文帝藉機下令,將李敷兄弟打入死牢。這年冬天,李弈與哥哥李敷、堂兄弟李顯德等人同時被殺。北魏騎馬武士陶俑李弈死後,馮太后失去了一位甚是相得的情人,心中極難平靜,據《北史·后妃傳》載,獻文帝誅李弈,“太后不得意”。後來,獻文帝又把李擢為尚書,參決國政,使馮太后更無法容忍。於是,她利用自己的聲威與勢力逼迫獻文帝交出皇位。獻文帝本人雖則聰睿夙成,剛毅有斷,但生性喜好黃老(道)、浮屠(佛)之學,常常與朝中士大夫和沙門(僧人)一起高談玄理,也給人一種雅薄富貴、厭倦國政、不以天下事為意的印象。在馮太后的強大壓力下,獻文帝曾想傳位給素有時譽的叔父——拓跋子推,但遭到宗室大臣和宦官的聯合反對。無奈,他只得在皇興五年(471年)八月,禪位給不滿5歲的太子拓跋宏,正如《魏書·天象志三》所說:“上迫於太后,傳位太子。”太子拓跋宏即位,即是歷史上著名的孝文帝。獻文帝自己則做了太上皇,這一年,他只有18歲,恐怕是歷史上最年輕的太上皇了。

孝文帝即位之初,已移居崇光宮的太上皇並沒有完全放棄手中的權力。不僅朝廷上重要的國務處理都要向他奏聞,他還屢屢頒佈詔書行使大權,甚至親自率兵北征南討。延興五年(475年)冬十月,已為太上皇的獻文帝在平城北郊對蠕蠕遣使朝獻貢物,舉行了大閱儀式。這一切,使馮太后越來越覺得,自己要再次出面執掌朝政,太上皇已經有礙手腳。就這樣,又一場宮廷事變悄悄引發了。承明元年(476年)六月的一天,朝廷突然宣佈戒嚴,京師氣氛緊張,宮禁之中更是戒備森嚴。不久,太上皇應召前來晉謁馮太后,被伏兵一擁而上擒拿住,強行軟禁起來。隨後,馮太后將其鴆殺於平城永安殿。

馮太后被尊為太皇太后,也就再度臨朝聽政,成為北魏的政治核心。此時的馮太后,已年過而立,無論才識、氣度還是政治經驗,都更加成熟了。

馮太后再掌朝綱,也面臨著新的挑戰。

獻文帝死後,政局又動盪起來,不僅如此,官吏貪殘刻剝,民眾反叛屢起,也使北魏統治面臨潛在的威脅。為了北魏的長治久安,也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地位,馮太后恩威兼施,充分施展了她高超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才幹。

首先,馮太后對當初誣死李弈的李下了殺手,既給心上人報了仇,又除掉了一個人人痛恨的貪官,樹立了朝廷整頓吏治的良好形象。其他的不法者,如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等因為貪贓被處極刑,長安鎮將陳提等被罰徙邊。一些為官清正廉潔者,則得到不同程度的表彰和賞賜。

為了大權獨攬,她還以謀叛罪誅殺了孝文帝的外祖父南郡王李惠。李惠的弟弟、兒子和妻子也同時被殺。為了清除隱患,馮太后不惜大開殺戒,以致因猜忌嫌疑被覆滅者十餘家,死者數百人。不過,馮太后對那些明顯沒有政治野心者,往往能加以安撫籠絡。如獻文帝的親信任內三郎的婁提,曾因獻文帝被害憤然拔刀自刎,幸而未果。馮太后不僅不怪罪他,反而下詔嘉獎他的節義。有些心懷不滿的大臣被她的舉動所感服,這在很大程度上化解了潛在的不安定因素。

馮太后為了充分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還特別注意培養扶植一些賢能之士做親信,組成一個效忠她的領導核心。在這個領導集團中,有拓跋氏的貴族,也有漢族名士,有朝廷大臣,也有內廷宦官。而其中的漢族名士,不少又是她的寵幸之臣。

李弈被殺後,馮太后的私生活依舊毫無顧忌,不少健美強壯的男子成為其新寵。馮太后對其中的才幹之士,任以要職,委為心腹,這些人多成為她政治上的得力幫手和股肱之臣。

如自稱出身太原(今山西太原)的王叡,自幼傳承父業,精通天文卜策之術,承明元年(476年)後,因姿貌偉麗得到馮太后寵幸,一下就被越級擢升為給事中。不久,又被拜為散騎常侍、侍中、吏部尚書,賜爵太原公。其後,王叡還曾勇退猛虎,保護了太后與孝文帝,因而更受親重。

另一位是隴西李衝。李衝雖然是因為器能優長得到重用,但因其風度不凡,姿貌豐美,也逐漸被馮太后看中,成了她的情夫。馮太后常常將一些珍寶御物贈給他,素稱清貧的李衝,因而成為富室。馮太后臨朝時期,他以心腹之任盡職盡責,太和年間的許多改革措施,多有李衝參與謀劃。馮太后死後,李衝對孝文帝竭忠奉事,明斷慎密,孝文帝也對他“深相仗信,親敬彌甚”,史稱“君臣之間,情義莫二”。

除了那些恩幸之臣外,拓跋丕、遊明根、高閭等一時名士也都頗得委重。每當褒美王叡等人,馮太后也會對拓跋丕等一同表揚,以示無私。這些人,成了馮太后臨朝時期的心腹集團。

此外,馮太后還對宦官大加委任。宦官本來供事宮中,經常生活在帝妃周圍,馮太后臨朝聽政,對其中有才幹者也引為親信。所以像杞道德、王遇、張祐、苻承祖等皆由底層小宦官得到提拔,一歲之中而進至王公。馮太后利用他們出入禁闈,預聞機要,形成了“中官用事”的局面。但是,在她臨朝聽政的時期,並沒有發生宦官專權、脅迫朝廷的現象。這是因為馮太后雖然利用宦官居中用事,但對其行為作了嚴格的限制。《魏書·皇后列傳》稱:“(馮)太后性嚴明,對閹官雖假以恩信,待以親寵,決不放縱自流。左右之人雖有纖介之愆,便遭棰楚杖責,多者至百餘,少亦數十。不過太后生性寬豁仁裕,不計前嫌,事後仍待之如初,有的還因此更加富貴。正因如此,人人懷於利慾,至死而不思退。”

由於培植起一個忠心耿耿的政治集團,馮太后的臨朝專政取得了成功,所謂“事無鉅細,一稟於太后,太后多智,猜忍,能行大事。殺戮賞罰,決之俄頃,多有不關帝者。是以威福兼作,震動內外”。而尤為令人稱道之處在於,馮太后運用高超的政治智慧和鋼鐵般的手腕,縱橫捭闔,排除干擾,對北魏的政治、經濟和風俗習慣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改革。

改革:太和新制

太和,是孝文帝的年號。歷史上把這一時期的一系列改革稱為“太和改制”。由於舊史的記載,人們往往在習慣上把這一功勞歸於孝文帝,甚至徑直稱為“孝文帝改革”,而忽視了馮太后的實際作用。其實,在太和十四年(490年)之前,馮太后一直臨朝聽政,作為北魏的實際執政者,她是“太和改制”真正的主持人。翻開史籍,馮太后勇於改革的蓬勃英姿便會展現在後世讀者面前。這一改革所取得的巨大成效及其深遠的歷史影響,正說明馮太后是一位成功的政治家。

自從拓跋珪開國,北魏政權各級官吏皆無俸祿,平日都要依賴貪汙、掠奪和皇帝隨意性的班賞來獲取財富。這在北魏初建之時,作為遊牧民族建立的政權採取這種方式是不足為奇的。但是,當北魏政權逐漸在中原地區確立統治地位,這種以掠奪為主的財富分配方式日益給北魏政治帶來嚴重的問題。特別是隨著戰事的減少,戰時掠奪的機會有限,各級官吏為了滿足私慾,便毫無顧忌地盤剝、搜刮民脂民膏,從而導致北魏社會矛盾的激化和政治統治的危機。面對這一嚴峻的現實,從文成帝時就曾數次下詔禁貪,獻文帝時也作了嚴格規定,並有人提出了給官吏班祿的建議,可惜並未能實施。

太和八年(484年)六月,在馮太后的主持下,北魏仿效兩漢魏晉舊制下達了“班俸祿”詔書。規定在原來的戶調之外,每戶增調三匹、谷二斛九鬥,作為發放百官俸祿的來源。內外百官,皆以品秩高下確定其俸祿的等次。俸祿確定之後,再貪贓滿一匹者,處死。此法的實施,對普通百姓雖有“一時之煩”,但終能得到“永逸之益”。由此引起了以淮南王拓跋他為代表的鮮卑貴族的反對,他奏求停行班祿,依舊斷祿。馮太后召令群臣討論。中書監高閭奉表駁論說:“天之大道,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故車服有等差,爵命有分秩。君班其俸,臣受其祿,自堯舜以來斯道未改。二聖(馮太后與孝文帝)稽準舊式典章,行班祿俸,苛慝不生,上下無怨,止貪殘之心,勸竭效為國之誠。若不班祿,則貪利者肆其姦情,清正者不能自保,這簡單的道理,灼然可知,如何令行一朝便欲去俸?淮南王之議,不亦謬乎!”高閭的話不僅代表了當時一批具有遠見的官僚的意見,而且也符合馮太后的心思。於是,馮太后下詔依從高閭所議,仍舊實行班祿。

為了切實貫徹俸祿制,馮太后還派使者分巡各地,糾舉食祿之外犯贓者。太和八年九月間,孝文帝的舅舅,時任秦益二州刺史的李洪之,因貪暴無度,被令在家自裁,地方官員坐贓處死者四十餘人。經此整飭,北魏吏治大有改觀,貪贓受賄者也大有收斂。班祿的實施,為馮太后進行其他方面的改革創造了條件。

次年十月,馮太后在大臣李安世的建議下,頒佈了“均田令”,從而開始在社會經濟方面進行重大變革。“均田令”是指國家對無主荒田以政府的名義定時、按人口分授給農民。均田制度使失去了土地的農民重新回到土地之上,流亡無居者和蔭附於豪強名下的佃客也擺脫了束縛,成為政府的編戶齊民,從而增加了國家控制的勞動人口和徵稅物件,提高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這一制度,使北魏落後的社會經濟結構迅速向先進的封建化的經濟結構過渡,同時為經濟結構的靈活運轉補充了新鮮血液。均田令的頒佈實施標誌著北魏統治者開始轉向接受漢族的封建統治方式。這一制度歷經北齊、北周,到隋唐約三百年,不僅使北魏社會經濟得到發展,而且奠定了後來隋唐社會的經濟基礎。顯然,馮太后主持推行的均田制,既對北魏歷史的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也給後世留下了寶貴的遺產。

太和十年(486年),馮太后又主持對地方基層組織——宗主督護制進行改革,實施了“三長制”。

自西晉滅亡後,居於北方的豪強世家多聚族而居,設塢壁自保,自給自足。北魏建立後,任命塢主(豪強地主)為宗主,代行地方行政權力。這就是所謂的宗主督護制。在這一制度之下,戶口隱匿現象十分嚴重。政府徵收戶調時,只能依據戶籍上登記的戶口,但實際上往往三五十家為一戶,千人百口共為一籍,而當時實行的九品混通法,是把一家一戶的自耕農民同這種實際上有眾多蔭附人口的宗主戶等量齊觀的。這樣一來,勢必造成國家賦役徵發在數額、輕重方面的不均,影響國家的財政收入。為了把豪強隱匿的勞動人口編入國家戶籍,既增加政府編戶,又抑制豪強勢力,大臣李衝提出廢除宗主督護制,實行“三長制”。“三長制”即按照漢族的什伍裡甲組織的形式,重建北魏的地方基層機構,規定五家為一鄰,五鄰為一里,五里為一黨,鄰、裡、黨各設一長,合謂三長,由本鄉能辦事且守法又有德望者充任,負責檢查戶口,催徵賦役,管理生產,維護治安。任三長者,可優復免除一至二人的官役。馮太后見到李衝的奏疏,讚不絕口,便召集公卿討論。中書令鄭義、秘書令高祐等人提出反對,認為此事實難推行,鄭義還以退為進,對馮太后說:“太后倘若不信,就只管試行,事敗之後,當知臣等所言不謬。”著作郎傅思益更是危言聳聽:“若改行此法,恐生擾亂,三長之制,不可執行。”太尉拓跋丕卻極力贊同,他說:“太后陛下,臣以為此法若行,公私皆可受益。”另有大臣提出,此時正當農忙季節,猝然改制,新舊未分,恐百姓因生勞怨,不如過了秋收,到冬閒時節再慢慢動手為宜。李衝不同意這樣的意見,他說:“眼下改制,正可使百姓親受其益,使他們明白改制的目的,這正是推行新制的大好時機。”馮太后見眾人莫衷一是,意見很難統一,便將手一揮,止住了眾人的爭論。她用眼光掃視了一下大殿上的群臣,斬釘截鐵地宣佈:“立三長,則課有常準,賦有恆分,庇廕之戶可出,僥倖之人可止,如此看來,又有何不可?”群臣見她已是胸有成竹,就連那些持有異議者也都閉口緘默、俯首聽命了。在馮太后的大力支援下,李衝的建議得以付諸實施。這樣,北魏建立起了較為完善的地方基層組織,既便利清查蔭附戶口,又確定了課徵賦稅的統一準則,防止那些企圖逃避賦役者再鑽空子,從而削弱了地方豪強的經濟實力,增強了國力,提高了中央政府的權威。

馮太后採取的這些重大改革措施,對於促進北魏由鮮卑族落後的生產方式向漢族先進的封建生產方式的過渡,即封建化起到了推動作用。此外,為了使鮮卑族逐漸適應漢族人民的生活方式和禮儀制度,馮太后大興教育,尊崇儒法,禁斷卜筮、讖緯之學,從而開始了鮮卑族的漢化過程。這一點,又為後來孝文帝遷都洛陽,推行大規模的漢化措施打下了基礎,清除了障礙。

晚年:慈育孝文

馮太后在進行全面改革的實踐中,並沒有把孝文帝排斥在外,相反,她倒是儘可能讓他參與,以便使孝文帝得到鍛鍊。正是由於馮太后的悉心培養,孝文帝才真正成熟起來,而且能夠繼承馮太后的改革事業,把“太和改制”推向高潮,這恰恰也是馮太后作為一位傑出政治家的成功之處。

孝文帝拓跋宏,也的確是位聰明睿智的可堪造就之材。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在孝文帝還只有4歲的時候,他就能為患癰瘡的父皇獻文帝吮吸膿血,以減輕父親的病痛。他5歲接受父皇禪位,小小年紀竟悲痛不已,獻文帝不知所以,他卻言道:“我接替至親,內心的悲切無法表達。我心中是不願見到父皇離去呀!”馮太后感覺孝文帝過於聰慧,擔心日後對自己不利,便想要廢掉他。馮太后甚至曾經在寒冬臘月北風呼號之時,把只穿單衣的孝文帝關到一間小屋裡,三天沒給飯吃。多虧了拓跋丕、穆泰和李衝等朝廷重臣的勸阻,她才改變了主意。後來,有宦官對馮太后搬弄是非,譖說孝文帝的壞話,馮太后盛怒之下,又把他痛打了一頓。孝文帝默然接受,並不自明申辯。他對祖母太皇太后,沒有絲毫的怨言與不滿。也許是馮太后被孝文帝的態度感化了,也許是從未生養的馮太后對自己親自撫養長大的孝文帝動了惻隱之心,此後她對孝文帝再也沒有動過火氣,而是以一個慈祥的祖母的身份培養、訓導這位雅有至性的皇孫。同樣,孝文帝也逐漸感到祖母皇太后是那樣的和藹可親,並且也為她臨朝時那鋼鐵般的性格和無所畏懼的氣度所威懾,對她產生了深深的敬佩與仰賴。正因如此,孝文帝逐漸成為馮太后得意的事業繼承人。

由於馮太后的親自教育與監督,孝文帝手不釋卷,刻苦讀書,日復一日,孜孜以求,不僅對儒家經典的精奧諳熟於心,而且史傳百家,也無不涉獵,成了一位頗有才學的皇帝。據說他的詩賦文章皆即興而作,立筆而就,即使有時因事情緊急,騎在馬上口授章草,待其勒定成稿也不改一字,有大手筆之風度。

太和十年(486年)正月初一,孝文帝始服袞冕,朝饗萬國。從這年開始,馮太后有意讓他參與朝廷事務,培養他的政治才幹,有關的詔敕冊文大多授意孝文帝起草。當然,孝文帝的行動並沒有超越馮太后允許的界限,所謂“優遊恭己,玄覽獨得,著不自言”,從不過多發表意見,更談不上大事參決。此時的孝文帝還不可能擺脫馮太后而獨當一面。

馮太后看著孝文帝一天天長大,親自作了《勸戒歌》三百餘章和《皇誥》十八篇,作為他學習的指南和行為準則,從思想上向他灌輸治理天下的原則,以使他更加符合自己的要求。同時,馮太后還特別注意言傳身教,以身作則,現身說法地對孝文帝進行教育和示範。

馮太后在生活上十分注意厲行節約。臨朝之初,她就下令取消了鷹師曹,禁止各地上貢鷹之類的傷生鷙鳥。平日穿戴,皆是些縵繒(沒有花紋裝飾的絲織品),從沒有錦繡華麗的裝飾。至於膳食,她臨朝以後,也改變了原來宮廷之中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花樣繁多的舊制。平日,她在一種寬僅幾尺的几案上就餐,使原來的食譜減少了十分之八九,杜絕了奢侈、鋪張。在馮太后的表率之下,孝文帝也養成了節儉樸素的性格,平日穿著打扮多是浣濯之衣,坐騎的鞍轡是鐵木做的,並無金雕玉鏤。對此,馮太后極表讚賞。除了平日聽政、臨朝,馮太后還經常外出巡視。每到這時,她一般都將孝文帝帶在身邊,以便讓他隨時隨地得到磨鍊。

馮太后在政治上無疑是個鐵腕人物,但她在日常瑣事上卻表現得仁慈和善。有一次,她身體不舒服,服用庵閭子(一種中草藥),主事的廚子卻稀裡糊塗地端上一碗米粥,由於粗心,他居然沒有發現粥中竟有一支數寸長的蝘蜓(類似壁虎的爬行動物,俗稱石龍子)。馮太后正要張嘴吃時,用湯匙輕輕一攪挑了出來。在一旁奉侍太后的孝文帝見此情狀,很是惱火,狠狠地將那廚子大罵了一通,並準備處以嚴刑。馮太后卻笑著擺擺手,把早已嚇得體如篩糠的廚子釋放了。孝文帝對此感觸很深,很多年後,他也沒有忘記。北魏“傳祚無窮”瓦當

到他親政後,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一次是廚師在進食時不慎將熱湯撒了,燙傷了孝文帝的手;另一次是他在吃飯時,也發現碗中有飛蟲之類的東西。孝文帝既沒有對廚師發火,也沒有怪罪於人,只是和馮太后當年一樣,一笑了之。

馮太后在孝文帝身上傾注了大量心血,也贏得了孝文帝對她的格外孝敬。有一次,馮太后帶孝文帝和群臣百官、蕃國使者、諸方渠帥行幸方山,在靈泉池大擺酒筵,馮太后令眾人各自表演當地舞樂以助酒興。孝文帝在酒筵前翩翩起舞,群臣見狀也紛紛起身,舉杯為馮太后上壽。馮太后見狀,心中大樂,情不自禁地隨著節拍作歌,孝文帝亦隨之放開歌喉相和,並向馮太后再拜上壽。一時間,酒筵之上,歌舞四起,與太后和歌高唱者達九十餘人,一派祥和、歡快的氣氛。

馮太后不僅在政治上全力培養孝文帝,而且也非常關心他的婚姻和日常生活。也許是出於使馮氏家族世代貴寵的私心,或許是她不放心讓別人家的女兒來到宮裡,馮太后特意把同胞長兄馮熙的三個女兒納入宮裡。後來,孝文帝先後將兩女立為皇后——史書上一稱馮廢后,一稱馮幽後。

太和十四年(490年)九月,49歲的馮太后死於平城皇宮的太和殿,諡號文明太皇太后。她臨終時,曾降遺旨,並書之金冊,安排了自己的後事。遺旨說:她死後,逾月即行安葬。山陵之制,務行儉約,其幽房設施、棺槨修造,不必勞費。陵內不設明器,至於素帳、縵茵、瓷瓦之物,亦皆不置。

馮太后的死,使孝文帝痛不欲生,五日內他滴水未進,毀慕哀悼。對太后的陵墓規格,儘管高閭、遊明根等鴻儒重臣多方要求按太后金冊遺旨辦,孝文帝仍堅持將墳陵拓寬六十步,實際上這是對國君的葬禮規格。

當年十月,馮太后被安葬在自己生前選定的墓地——方山永固陵(今山西平陽北),沒有和文成帝合葬。孝文帝為了表達自己的孝謹,在永固陵東北約一里處,為自己營造了壽宮,準備死後也埋葬在這裡,永伴撫養自己成長的祖母太皇太后,以體慰她陰間的孤獨。後因孝文帝遷都洛陽,全面實行漢化——這使“太和改制”再奏高歌,將洛陽瀍水以西的北邙阪作了皇家的陵寢之地,方山虛宮後來僅號為“萬年堂”。儘管如此,改革大業後繼有人,並能在以後的歲月裡發揚光大,已足以使馮氏瞑目黃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