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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尋歡作樂》:理想愛情是靠近靈魂,不要束縛肉體

作者:由 春耕夏耘 發表于 成語日期:2022-04-14

追歡作樂是什麼意思

毛姆被譽為“最會講故事的作家”,他的《月亮與六便士》以其情節入勝和文字深刻一經問世便轟動一時。可是在採訪時,他直言自己最得意與最喜歡的作品其實是《尋歡作樂》。《尋歡作樂》同他以往的作品相比有很大不同,此時的毛姆終於放下了對女性的偏見,把一個生性風流、處處留情的女人羅西,塑造成了一個善良可愛、親切而又神秘的“女神”。

毛姆《尋歡作樂》:理想愛情是靠近靈魂,不要束縛肉體

“羅西”為什麼讓人念念不忘?

在《尋歡作樂》中,羅西是一個飽受爭議的女人。她在未嫁給德里菲爾德之前,是一名酒吧服務員,行為出格,聲名狼藉;嫁給德里菲爾德後,她背叛婚姻,出軌他人;成為母親後,她情人眾多,甚至在女兒身死之時,她拋下丈夫,與情人共度一夜未歸;丈夫成名之後,她幾乎和所有去過她家裡參加聚會的男人都發生過關係。當她的老情人喬治勳爵在逃亡前夕找到羅西時,她更是拋棄丈夫,和自己的情人私奔出國。

身處世俗之中,羅西並不是一個值得稱讚的女人。奇怪的是,身為丈夫的德里菲爾德明知羅西生性風流,卻仍舊對她深愛不已,當她離去時,大作家德里菲爾德再也沒有寫出更加優秀的著作。喬治勳爵有妻有子,破產前夕,他捲走所有的財產,拋妻棄子,卻要冒險問羅西願不願意與他一起私奔。在他們逃去美國後,喬治仍舊深愛了羅西幾十年,直到身死。“我”,一個比羅西小十幾歲的男人,從十六歲開始暗戀羅西,見到七十多歲的羅西后,仍舊認為她充滿魅力。

毛姆《尋歡作樂》:理想愛情是靠近靈魂,不要束縛肉體

我在讀完《尋歡作樂》後,不由得深思“羅西”為什麼可以讓這些人對她念念不忘呢?她的肉身與其他女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她的樣貌也絕非傾國傾城,就連她的學識,也最多是熟知一些歷史上那些著名女人的風流韻事。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讓很多男人為她傾心。

起初,我想是不是因為這些男人知道自己永遠也得不到羅西的心,所以越是得不到才越是貪戀。可是根據“我”的陳述,我發覺這些男人實際上正是因為覺得自己從羅西那裡得到了所需要的情,這才對她傾心不已。

羅西能勾起人的親情,她並不會在人的心裡種下愛情。同她爭風吃醋是很滑稽的。她如同森林裡的一汪清池,乾淨透明而又神秘,進去了會感到很歡暢,哪怕是一個浪跡天涯的人,一個吉普賽人同一個狩獵場把守之人都曾經在你之前進去過,這一汪池水仍舊那麼涼爽,那麼清涼剔透。

毛姆筆下的“羅西”成了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雖然羅西同許多男人有過親密關係,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在同其他男人在一起時就不愛她的丈夫德里菲爾德、不愛喬治勳爵、不愛“我”。她愛著每一個人,她愛誰時就會同誰發生關係,這在她看來同見面時行貼面禮一樣正常,不存在背叛誰和對不起誰的問題。毛姆的這一說法,把一個世俗認為的“蕩婦淫娃”解釋為一個天性博愛、熱情坦誠的脫俗女性。而這,也許正是其他男人們對羅西的認知。

毛姆《尋歡作樂》:理想愛情是靠近靈魂,不要束縛肉體

我雖然不認同羅西這樣太過灑脫隨性的行為,但也確實不可否認她身上有著讓人沉迷的魅力。世俗的道德沒有束縛她的天性,她坦然而又真誠地接納別人的愛,對自己的愛,她又毫不拘泥地表達。她愛著誰的時候,便會全身心地給予對方親和溫柔的呵護,這恰恰是被倫理束縛的眾人無法做到的。毛姆之所以把羅西塑造成這樣,又讓這些男人為她著迷,大概他心中的理想女性的代表就是“羅西”。

愛是心與心的靠近,重要的不是“性”,也不是性別

《尋歡作樂》這個書名,乍聽之下便會讓人想到風流韻事。我起初以為會是和小仲馬的《茶花女》差不多的故事,以為其中會出現妓女,會出現玩世不恭或者憂鬱彷徨的上層男士,可是沒有。《尋歡作樂》跳出了“貴族圈”,進入了“文藝圈”。小說以一個作家想要寫另一個大作家的傳記開始,而“我”恰好與那個大作家在生前有過親密的接觸,“我”的回憶成了這部小說的主要構成部分。

毛姆《尋歡作樂》:理想愛情是靠近靈魂,不要束縛肉體

“我”在回憶過往時,不論是追憶自己與羅西的關係,還是思考德里菲爾德與羅西的關係,真正讓人難忘的從來不是與羅西的“性關係”,而是羅西所給予“我”的美好,是羅西在德里菲爾德的創作中所形成的影響。在羅西消失的這些年,無論是“我”,還是被羅西拋棄的丈夫德里菲爾德,他們都不曾對羅西有過指責,甚至多年過去仍舊將她深藏心底。對他們而言,羅西出現過,相愛過,但他們都知道不可能有誰可以獨佔她。所以當多年以後,“我”與羅西再見,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麼羅西會答應和喬治勳爵私奔,她給出的解釋是:

羅西說:“我告訴你吧,那是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紳士。”

羅西的這句話,在肯定喬治勳爵的同時,也說明了她認為其他男人不是完美無缺的。《尋歡作樂》中,圍繞著羅西的重要男性有三位,分別是德里菲爾德、喬治勳爵和“我”,即是說,羅西認為德里菲爾德和“我”不是羅西心中的完美愛人。“我”不完美是有理由的,因為“我”對於羅西有其他情人表露出過嫉妒和生氣,而德里菲爾德在明知羅西風流多情後仍舊裝作若無其事,這種大度的行為還不夠完美無缺嗎?

毛姆《尋歡作樂》:理想愛情是靠近靈魂,不要束縛肉體

德里菲爾德的形象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隱藏在羅西身後,可是在最後一部分,毛姆用一種隱晦的筆調向讀者暗示了關於德里菲爾德對羅西的態度。在德里菲爾德與羅西的六歲女兒因腦膜炎病死醫院的那個夜晚,身為母親與妻子的羅西遵從本性,由於“太傷心”而去私會情人,一夜未歸。德里菲爾德留守在家,若無其事地吃著早餐,沒有爭吵,甚至沒有追問,卻在此後的作品中把自己關於妻子的猜測公之於眾,這猜測幾乎和羅西當晚的行為準確無疑。

德里菲爾德的作品一經發表便招來無邊斥責,評論家們認為世上不會有如此冷血的母親,可這實際上真實存在。被真正斥責的是羅西,羅西自己也知道,也許這就是德里菲爾德那隱忍的報復。他愛羅西,離不開羅西,也不要求她守身如玉,可他做不到完全不在乎。

相較而言,喬治勳爵對羅西比德里菲爾德更加大度,他明知羅西情人眾多,明知她生性風流多情,也知道即便羅西與他在一起也會照樣擁有眾多情人,可他能夠接受。喬治勳爵從始至終都瞭解羅西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們的結合與性無關,與貞潔無關,他們是最瞭解、最認同彼此的人,都能夠給予彼此最需要的愛。

毛姆《尋歡作樂》:理想愛情是靠近靈魂,不要束縛肉體

毛姆在中國最受歡迎的小說分別是《月亮與六便士》、《面紗》和《人性的枷鎖》,在這三部作品中,他刻畫了輕佻放蕩、庸俗虛榮的女性,對她們窮盡挖苦諷刺。可是對於“羅西”,毛姆的態度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表現。根據英國著名傳記作家賽琳娜黑斯廷斯在《毛姆傳:毛姆的秘密生活》一段內容:1913年至1929年,毛姆先是被心愛的人拒絕求婚,爾後走進了一段錯誤、糟糕的婚姻。《尋歡作樂》正是出版於1930年,此時他剛剛離婚不到一年。

在《尋歡作樂》的作者自序裡,毛姆這樣說:“我喜歡《尋歡作樂》,是因為那個臉上帶著可愛而明媚的微笑的女人—羅西·德里菲爾德的原型,為我再次活在了這本書的字裡行間。

1913年,年近四十的毛姆決定向女演員蘇瓊斯求婚。

在回憶錄裡,毛姆略帶誇張地說:“我所有的朋友都和她上過床。”不過他又說:“這讓她聽起來像個蕩婦。可她不是。在她身上不帶任何邪惡……她不淫蕩。她天性如此。”

蘇瓊斯正是《尋歡作樂》中的羅西原型,她拒絕了毛姆的求婚,並回復他說:“如果你想和我上床,沒有問題,可是我不能嫁給你。”

這段感情一直讓毛姆念念不忘,以至於將近六十歲時以蘇瓊斯為原型創作了“羅西”。當我們走出《尋歡作樂》,思考蘇瓊斯與毛姆的關係時,我們會發現,蘇瓊斯和毛姆很像。毛姆並不是一個“聖人”,假若拿世俗的觀點來評價他的行為,那麼毛姆一定會被冠上“濫交”的罵名,他曾評論自己“四分之三正常,四分之一是同性戀”,他一生身邊不缺少女性與男性伴侶,即便是和蘇瓊斯在一起的時候,蘇瓊斯也是知道他有同性戀人的,但是蘇瓊斯並不介意。

蘇瓊斯就是毛姆理想中的女人,靠近他的靈魂,給予他關愛,但又不束縛他的肉體。毛姆對待愛情,他從不要求戀人彼此之間應該忠貞,就連後來與他成婚的妻子西里爾,她在為毛姆生下女兒之前,她還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毛姆對西里爾的評價是“她從始至終都未曾停止過讓我痛苦。”離婚之後,毛姆帶著自己的同性情人更加自由地周遊世界。

毛姆《尋歡作樂》:理想愛情是靠近靈魂,不要束縛肉體

毛姆不滿十歲時父母雙亡,身材矮小,嚴重口吃,他的童年生活是孤寂而又悽清的。他在三十三歲時便成為英國最負盛名的劇作家,一生名利雙收,直到壽終正寢。在他九十一年的生命當中,他經歷過貧窮,也享受過富足,他曾被無端羞辱,也被捧上高位,他不缺肉體上的伴侶,卻沒有精神上愛人,而“羅西”是讓他唯一念念不忘了一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