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之死是什麼意思
秦可卿死後,其婆婆尤氏立刻病得起不來身;
身為丈夫的賈蓉,也像事不關己一樣,隱身了。
反而是公公賈珍,哭得跟個淚人,如喪考妣。
如此反常,恰恰揭示出一個殘酷的真相。
在說出這個真相前,先來理一理這四個人的關係,和秦氏死後,這三個人的表現。
賈珍和尤氏是夫妻,賈蓉和秦可卿是夫妻。
尤氏和賈蓉是名義上的母子關係,賈珍卻是秦可卿實實在在的公公。
秦可卿在世時,國府上上下下都對她交口稱讚。
長一輩的說她孝順,平輩的說她和睦親密,下一輩的說她慈愛,家中僕從老小說她憐貧惜賤、慈愛老幼。
就連婆婆尤氏都說她是打著燈籠也沒地方找去。
但秦可卿一死,那尤氏就一病不起。
對外用犯了舊疾來解釋,正好又博一個好婆婆的名聲,其實並非如此。
至於原因,我們稍後再說。
再看賈蓉。
秦可卿死前,看不出二人有多親密。
但在外人面前,兩人感情是不錯的。
秦可卿病後,為秦可卿延醫服藥。
鳳姐問起秦氏的病,賈蓉也能說得上一二。
這說明至少在明面上,賈蓉仍維持著丈夫的人設。
但秦氏死後,賈蓉就跟銷聲匿跡了一樣,只有在父親賈珍的指使下,才會行動一二。
這裡我們也先按住不表。
最後來看最反常的賈珍。
在寧國府,早有賈珍與秦可卿通姦的流言。
按理說,秦氏死後,作為公公的賈珍,此時是最應該避嫌。
但賈珍偏不,非要往前湊。
他不但在眾人面前哭得淚人一般,還揚言要傾其所有操辦秦可卿的喪事。
事實也如此。
賈珍如喪考妣,為喪事一擲千金,又請來鳳姐協理。
最終,把這喪事辦得風光無限,漂漂亮亮。
賈珍如此張揚不怕閒話,也許正是想讓什麼人無話可說。
與秦可卿關係最近的三個人,卻有如此不同的態度。
我們從尤氏身上看到的,是迴避;
從賈蓉身上看到的,是逃避;
從賈珍身上看到的,是沉痛。
為何?這恐怕要從秦可卿的身份說起。
書中說,秦可卿是秦業從保育堂抱回來的孤兒。
秦業的官職是營繕郎,這個官職是主管宮廷、陵寢建造、修理等的事物。
可以說是一個官職很低的官。
但這樣一個官,又是抱養的女兒,何以能嫁給賈家這樣的豪門富戶?
那麼必定是秦可卿的身份大有來頭,而這個來頭,讓寧國府的當家人賈珍,看到機會。
也就是說,秦可卿進門,將會給寧國府帶來巨大的利益。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寧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賈珍和秦可卿有染的流言,但作為婆婆的尤氏,一沒有對流言進行彈壓,二未對秦可卿擺婆婆的姿態,為難秦可卿。
反而對秦可卿青眼有加,格外照顧。
那是因為,善待秦可卿帶來的利益,已經可以抵消流言甚至是事實帶給自己的傷害。
有人會問,為何賈珍要賈蓉娶秦可卿,而非自己娶呢?
這又涉及到另外一層利益,即眼前利益和遠期利益。
賈珍當時已娶續絃尤氏,是已有妻子的人,他再娶,只能是妾,而非妻。
讓秦可卿居妾位,無法讓秦可卿背後的人看到自己的誠意。
但若休了尤氏,再娶秦可卿為妻,對於賈珍來說,是有風險的。
能嫁得進賈家這樣門楣的女人,其家世背景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自然嫁妝也不會少。
尤氏的孃家和嫁妝,是賈珍眼前看得到、摸得著的利益。
但秦可卿,只有待到一定時機,才會給自己帶來巨大收益。
所以,賈珍安排賈蓉娶了秦可卿。
一來能保證秦可卿在寧國府是主子的身份(若是妾,便是奴僕的身份了)
二來也不損害自己當前的利益;
三來也容易操作。
賈蓉作為賈珍的兒子,是沒有反對權的。
那個時代,兒女婚姻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連賈珍和秦可卿私通,賈蓉戴著親爹給的綠帽子,也不敢有所忤逆。
因為以下犯上、兒子忤逆老子,是比戴綠帽子更嚴重的事情。
如此,賈珍就完成了利益共同體的閉環操作。
尤氏為了將來的利益,忍氣吞聲;
賈蓉為了未來,睜隻眼閉隻眼;
而作為利益代表的秦可卿,在實現自己價值之前,還得靠賈珍庇佑與保全。
所以對於這種不倫的關係,秦可卿也是無可奈何的。
所以,寧國府在秦可卿進門到死前,這四人仍能在這種畸形而又尷尬的關係中,保持穩定。
但秦可卿一死,大家的共同利益便不存在了。
所以這一家三口,立刻貌合神離、分崩離析。
賈珍作為投資人,面對失敗的投資,有那般反常的表現,其實是在向秦可卿背後的人表態。
意思是,儘管投資失敗了,但我沒有撇開或者逃離你的陣營,我仍是可以相信和重用的。
其商業邏輯可參考羅永浩。
也即投資失敗不可怕,只要本人可靠,屢戰屢敗卻屢敗屢戰有擔當,就依然有再獲投資的時候。
投資雖然失敗,但賈珍收拾起內部的殘局來,也是手到擒來。
尤氏稱病不理事,他不計較,也不追究,請來鳳姐協理事務。
既給外人夯實了尤氏因兒媳之死,悲痛到因病臥床的好婆婆人設,轉手又給賈珍捐了個龍禁尉的官職。
失敗本身就不是什麼光彩之事,參與其中的尤氏和賈蓉,事後又分別得到了一定的補償,即便內部再如何齟齬,在外人面前,仍將維持著一家和和睦睦的形象。
由此可見,最穩定的關係,不是親情,不是愛情,更不是婚姻。
而是利益。
彼此間有共同利益,才會相互忍受、互相包容,彼此掩護。
所以,也不要怨怪人情薄如紙,有價值,能創造利益,比什麼都直接。
真相就是這麼殘酷,而又醒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