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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任安書》——歷史洪流中的氣節與格局

作者:由 地中海橄欖 發表于 詩詞日期:2022-03-25

眾人與螻蟻何異?

能流芳百世的人,必然有他的胸襟,格局和氣度,太史公司馬遷就是如此。

從前聽過這樣的說法:讀《出師表》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忠;讀《陳情表》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孝;讀《祭十二郎文》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友;讀《報任安書》不下淚者,其人必不為人。

這當然是一種誇張的說法,但這也是對《報任安書》中真情實感的肯定,讀完這篇文章的人,都會被書中的流暢的寫作手法,作者的氣節,格局,抉擇,理想與情感所震撼。

《報任安書》——歷史洪流中的氣節與格局

司馬遷畫像

讀《報任安書》,首先要了解任安和李陵其人其事,他們一人是司馬遷的好友,一人則影響了司馬遷一生。

任安在戾太子事件中被漢武帝懷疑有二心,遂被判腰斬。李陵是李廣的孫子,他在和單于的戰鬥中被俘,訊息傳到京城,漢武帝龍顏大怒,召叢集臣討論,當大臣們紛紛落井下石,說李陵有罪時,唯獨司馬遷站出來講公道話,他與李陵同朝為官,雖然交情不深,但他欽佩李廣的為人,本意是為武帝寬心,安慰武帝,但漢武帝卻認為司馬遷是“沮貳師” ,將他判處死罪。

當時,免除死罪的方法有兩種,一是交贖金50萬,二是接受宮刑,對交贖金無望的司馬遷而言,他選擇了後者,並在後來被大赦出獄,任命為中書令,把心思用於太史公書的寫作上,創作出了流傳千古的《史記》。

任安曾在獄中寫信給司馬遷,希望他能利用中書令的地位“推賢進士”,向漢武帝求情,司馬遷則用這樣一篇真情流露,蕩氣迴腸的文章,闡述了自己在李陵一事之後選擇苟活的原因,以及為什麼無法幫好友這個忙。

讀完整篇文章,就可以整體地感覺到司馬遷的“發憤著書”,整個文章一氣呵成,氣勢磅礴而邏輯嚴密。

文章運用了大量的排比句,“上之,次之,外之,下之”層層推進,其待罪輦轂下,抱負才能無處施展的憤懣,悲切之深,自然就溢於言表了。

同時,作者還引用了大量的典故,第二段用西伯、李斯、韓信等王侯將相受辱而不自殺的典故,直接引出“古今一體”的結論,憤激地控訴了包括漢王朝在內的封建專制下的酷吏政治;第五段用周文王、孔子、屈原等古聖先賢憤而著書的典故,表現了自己隱忍的苦衷、堅強的意志和奮鬥的決心。

司馬遷生於一個小康之家,自幼飽讀古書,在父親的授意下繼承其遺志,成為太史令,他遊歷四方,結識天下賢士,受董仲舒與孔安國的影響尤大,他吸收儒家思想的精華,說過“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他崇尚士大夫的氣節和責任,這也是為何他能在大臣們都落井下石之時,依然相信李陵的為人,為他說話,也因此迎來人生的重大轉折。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賢士最幸運的便是遇到伯樂和明君,為自己的信仰和理想盡忠效力,為國家社會盡一份責任,這是一種格局。“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義,恭儉下人”,也是一種格局。

在我看來,司馬遷是兩種格局都具備的人,他對漢武帝敢於進言,身為史官編撰著作,修改曆法,記載君王功德。身為孝子,他子承父志,致力於史書的編撰。於大於小,於家於國,司馬遷都做到了忠孝,雖過程有諸多坎坷,但也無愧於自己的格局,而能兼有這兩種格局的人,必不是等閒之輩。

格局之外,司馬遷也有他的胸襟和氣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這是司馬遷有名的生死觀,人們常用它來歌頌偉大而壯烈的犧牲,但這並不是司馬遷當時的處境。他更在意的是後面那句“用之所趨也”,他當時面臨的是“最下腐刑極”的宮刑,若這對一般的想保全性命的人而言尚不算難事,但對於司馬遷來說,這不僅有辱士大夫的氣節,還是斷子絕後的大不孝行為。

他認為“行莫醜於辱先,而詬莫大於宮刑”,但若就為士大夫的節氣去死,那“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異”,他在極端痛苦糾結之中選擇了生,選擇了“隱忍苟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也。”這比一死了之需要更大的勇氣,為展現文采,書寫歷史而流芳後世,則是一種更大的胸懷和氣度。

孟子說:“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司馬遷便是這樣。讀《報任安書》,是在瞭解一個傳奇人物的苦難,糾結與取捨思考,也是在看一個時代一個民族在歷史洪流下的榮辱與興衰。

我們後人永遠無法精準客觀的還原一段歷史,歷史也絕不只是一家之言,《史記》就算是“不虛美,不隱惡”,也總有作者的主觀思想在裡面,但這正是歷史的神奇迷人之處。讀這樣一篇“大氣磅礴,頗有楚漢雄風”的文章,就是在感受歷史的偉大浩瀚和個人的渺茫。

無論是一個偉大的人,還是一個偉大的民族,都是經歷過苦難和涅槃的,司馬遷的氣節,格局與抉擇,是個人的,是歷史的,也是我們每個人,每個民族,都能從中汲取營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