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冠不復戴抬手劍何在
本故事已由作者：
茉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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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童言童語真奇怪，三個胳膊倆腦袋，從小生來是怪胎，大家一起打妖怪！打妖怪！打妖怪嘍！”一群孩子嬉笑著唱著順口溜拿著小石子向童言童語投擲。
童語攥緊了拳頭，一副齜牙咧嘴的可怖神態瞪著嬉戲的孩子，童言則怯弱的拉著他的衣角耷拉著腦袋悻悻的咬著嘴唇。
童言和童語是一對雙胞胎，準確的說是一對連體嬰兒，他們共用三個胳膊生活，雖說經過多年磨合他們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是無法迴避的是人們異樣的眼光。
“快跑！快跑！童話來了！”領頭的小男孩向孩子群呼喊。
童話拿著家裡的大掃帚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都給我別跑！打死你們！讓你們再欺負我哥哥！”童話邊叫嚷邊用大掃帚在他們身上招呼。
童話一掃帚把為首的小胖掀翻在地，那小胖被惹毛了，掐著腰衝著童話大喊：“你個沒人要的野種，我媽說你是撿來給妖怪做童養媳的，沒爹孃要的孤兒！”
從小到大這些風言風語，童話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奶奶和媽媽都哄她說那是童話太可愛了遭人嫉妒，媽媽還給她看生她的時候落下的疤，大大咧咧的童話信了，根本不把這些流言蜚語放在心上，但是每次聽到還是會怒火中燒。
童話把大掃帚一扔，擼起袖子就朝小胖身上撲去，兩人在地上翻來滾去，好在她作戰經驗豐富，三下五除二把小胖壓在地上騎了上去，童言童語也湊過來出氣，小胖被胖揍的求爺爺告奶奶，趴在地上連連求饒。
“還敢不敢罵我哥了？”童話揪著小胖的耳朵問。
“哎呦呦……疼疼……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胖齜牙咧嘴的迴應。
童話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說道：“姑奶奶行行好，這次就放了你，膽敢有下次，決不輕饒！”
童話剛一鬆手，那小胖就像過街老鼠一樣溜走了。
童話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盈盈的捶著小胸脯說道：“哥，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們！”
三人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胖嬸帶著小胖一臉來者不善的在跟媽媽嚷嚷。
“看你們童話把我們家孩子打的！有沒有家教啊！”胖嬸氣勢洶洶。
“是他先罵我哥的，我才動手的！”童話掐著腰，不服氣的說。
“你個野丫頭！你還有理了！”胖嬸被氣的齜牙咧嘴。
李紅梅一臉堆笑的拉著胖嬸的手說：“咱是大人，就別跟孩子計較了，這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是常有的事，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我們這丫頭，你別生氣了！”
童話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李紅梅和稀泥的本事也是與日俱增，那胖嬸本來是卯足了勁來吵架，被李紅梅這滿臉堆笑的懷柔政策給弄的沒脾氣，甩了甩手嘟囔著走了。
晚飯的時候，李紅梅給童話加了一個大雞腿，說道：“今天媽媽要感謝童話，保護了兩個哥哥！”
童話啃著雞腿，一臉滿足，笑盈盈的說：“謝謝媽媽！”
晚上哥倆起床上廁所，迷迷瞪瞪的發覺媽媽那屋的燈還亮著，隱隱約約的能聽到媽媽和奶奶說話的聲音。
“那童話雖說不是親生的，但你也要管管。”
是奶奶的聲音，童言一愣，腳下步子停了下來，揉了揉眼睛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拽了拽童語的衣襬，示意他靠門近一點，童語立刻會意，兩人小心翼翼的挪動步子。
“媽，他爺他爹都不在了，孩子也沒個仗依，當初撿童話回來就是想讓她照顧著她兩個哥哥，我瞅著野點挺好！”李紅梅說罷一臉辛酸。
“說是這麼說，這丫頭野的以後能嫁出去嗎？”奶奶擔憂的說。
李紅梅嘆了口氣，接著道：“說句昧良心的，當初把她撿回來想著給這倆兒子當個童養媳養著也好，咱倆也跟不了他們一輩子，你說是不，娘？”
“說的也是，畢竟養她一場，只是怕這丫頭長大了也不是個聽話的主。”奶奶道出了憂慮。
他們以前聽到童話不是他們的親妹妹，只當是別人的閒言閒語，聽聽就過去。今天卻從奶奶和媽媽的口中知道了真相，哥倆回到床上再沒了睡意，雖說是因為同一個秘密失眠的，畢竟腦子沒連在一起，也是各懷心事，但兩人默契的把這個秘密藏在了心裡，沒再提起。
2
“媽……媽……好訊息！好訊息啊！”李紅梅興奮的都快跳起來了。
奶奶慢悠悠的走出來，說道：“咋了？紅梅？”
李紅梅笑得都快成一朵花了，轉頭看了看一旁望著她好奇的三個孩子，說道：“有個專家聯絡我，說願意免費給童言童語做分離手術！”
“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奶奶激動的兩眼淚花。
童言童語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可能是連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已經做好了在一輩子的打算，突然聽到這個訊息倒有些不知所措。
童話拉著哥哥，高興壞了：“大哥二哥，以後我可以左手拉一個哥哥，右手拉一個哥哥出去玩了，還有……還有打架的時候咱們仨能一起上，肯定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你呀！就知道打架。”兩個哥哥寵溺的揉著童話的頭髮。
李紅梅領著兩個兒子去了省醫院，經過二十名專家會診，拿出了一套最利於手術成功的方案。
牛主任拿出方案遞給李紅梅，然後說道：“童媽媽，是這樣的，我們專家會診的建議是隻能保證童語是雙臂，童言可能以後就是單臂生活了。”
“牛主任，我們孩子雖說共用了一個胳膊，但是這胳膊上長了四隻手，能不能……能不能讓這倆孩子都保住胳膊？”李紅梅一臉期待的問。
“童媽媽，我給你解釋一下，雖說他們的同臂上長了兩隻手，但是這隻同臂是和童語的手成一個神經系統，也就是說這隻臂很大程度只能控制童語的手。”牛主任耐心的解釋。
李紅梅滿面愁容，憂慮道：“這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可讓我咋辦？”
牛主任安慰道：“回去跟孩子們商量一下，這已經是我們找到最安全最最佳化的分離方案了。
李紅梅猶豫了半晌，還是吞吞吐吐的把這個訊息告訴了兩個兒子。
“媽，要不算了吧，我跟我哥都待一起這麼多年了，都習慣了，要是做完手術我完完整整，我哥少一條胳膊，我心裡難受，還是算了吧！”童語一臉失落的說。
童言抿了抿嘴，說道：“童語，好不容易有這機會怎麼能不做呢？又不是天天會天上掉餡餅，哥這麼多年不都是靠一條胳膊過日子嗎？哥不虧！”
看著母親和弟弟猶猶豫豫，童言又接著道：“爹和爺爺都不在了，長兄為父，我就做主了，這個手術咱做，你們就聽我的吧！”
在童言的一再堅持下，兩個人還是做了分離手術，從下手術檯的那天起，童語成了一個完整的正常人，童言成了一個獨臂的殘疾人。
李紅梅每每看到童言袖筒裡空蕩蕩的，她心裡就覺得有個疙瘩，後來的日子裡，李紅梅總是不自覺的偏向童言，童語自覺虧欠哥哥，也從來沒說什麼怨言。
只是後來童語和童話一起出去玩的時間比較多，童言本就性格怯懦，尤其是跟在他們兩個正常人身邊更覺得自卑，反而總是把自己悶在家裡，有時候童言望著他們出門的背影，不自覺會想，如果他也有兩條胳膊該多好！
3
“二哥，快點，再晚乒乓球檯就被別人佔光了！”童話拉著童語的手就要往外跑。
李紅梅從廚房裡跑了出來，喊道：“唉……唉……唉，你們幹嘛去？咋不帶著你大哥？看你大哥一天到晚的悶在家裡，你們也玩的進去！”
童話向來說話直言直語，撅著嘴說道：“學校下星期運動會，我們倆報了乒乓球雙打，這要是練好了說不定能拿冠軍呢！我大哥他又打不了乒乓球，帶他去幹嘛？”
“少說兩句。”童語看童言的臉色不對，低聲呵斥道，用乒乓球拍拍了一下童話的後腦勺。
李紅梅沒好氣的嚷道：“一條胳膊就不能打乒乓球了？再說他不能打能看吧？”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童話癟著嘴解釋道。
“那你什麼意思！”李紅梅咄咄逼人。
童言攥著拳頭，吼道：“媽！你別說了！”
“我不需要別人可憐！”然後進屋，“啪”的一聲關上房門。
“讓你少說兩句！咋就管不住這張嘴呢！”童語嘟囔著埋怨童話。
童話騰的一下火就上來，說道：“我大哥少條胳膊是我們願意這樣的嗎？當初專家會診出的方案，而且他自己也同意了的，怎麼這會就變成全家都欠他！全家都要對他小心翼翼！以前大哥可不這樣，現在怎麼就……”
童話還沒說完，李紅梅就脫了鞋要往童話身上招呼，吼道：“死丫頭，怎麼說話呢！”
“媽…媽……我們去打乒乓球了。”童語見情況不妙拉起童話就往門外跑。
“二哥，這個家裡就屬你對我最好了！”童話奔跑起來兩個辮子一上一下的，活脫的像頭小鹿。
童語抿嘴一笑，說道：“你這個丫頭啊！沒心沒肺的，還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你又要捱打！”
運動會的時候，童話和童語配合默契，兩人一路過關斬將，衝到了決賽，一舉奪冠。
領獎臺上的兩個人笑得很燦爛，他們是那麼奪目，耀眼的讓久處黑暗的童言覺得隱隱的刺痛。
“大哥……大哥……我們得第一名了，這是我們的獎狀，還有……還有這個書包是我們的獎品，送給你。”童話興奮的像個小鳥一樣嘰嘰喳喳。
“我不要。”童言看都沒看把書包推搡在一邊。
童話以為大哥是過意不去才不收，把書包硬塞到童言的懷裡，說道：“大哥，你那個書包都舊了，我和二哥一拿到這個獎品就想著送給你，你收著吧。”
“大哥，你就收著吧，這是我們的心意。”童語也在一邊幫腔。
童話好似從小就缺乏察言觀色的能力，完全沒注意到一旁攥著書包帶的童言臉色不對。
她一抬頭看到鐘錶上已經九點半了，拉著童語的胳膊著急忙慌的就要爬房頂，她笑盈盈的說道：“二哥，快上房頂，我同桌告訴我的，今晚上有流星雨。”
約莫等到十點多，童話靠在童語的肩上都快睡著了，還不忘囑咐道：“二哥，流星雨來了叫我……”
“流星雨……流星雨……”童語興奮的抖了抖肩膀上的童話。
童話揉了揉眼睛，那漫天的星空劃過天際，好似一遍盛大的煙火。
“快許願……快許願……”童話雙手握著托腮，閉著眼睛一副虔誠的模樣。
“我要一輩子和童話在一起！”童語站起來衝著天空喊道。
童話一臉鄙視的說道：“哥，許願不是吼的，你真老土。”
童語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你個小笨蛋，當然是喊出來流星才能聽到，像你這樣自己嘀咕，流星怎麼能聽到願望，幫你實現。”
“流星又不耳背，用這麼吼嗎！”童話不服氣的翻了個白眼。
那嘹亮的吼聲，躺在床上的童言也聽到了，他一直沒睡著，腦子中翻來覆去的回放著童話的臉。
心裡越想越煩：為什麼“你們”如今成了“我們”，“我”還是“我”？為什麼你們的願望裡都不曾有我？憑什麼你們一輩子！憑什麼！
童話翻下樓梯的時候發現她那個獎品書包正躺在院裡，只是被剪的破碎不堪。她攥著拳頭一臉怒氣的就要往屋裡闖。
“哎，別去……大哥可能是心情不好。”童語攔住了要去找童言理論的童話。
“他……他腦子是咋想的？我自己都捨不得用送給他，他給我糟踐成這樣！”童話蹲下身一臉惋惜的擺弄著這個被剪的破碎的新書包。
“算了算了，以後二哥有錢了要多少給你買多少。”童語安慰道。
童話仰頭望了望天空，抿了抿嘴，有些不甘的說道：“看在流星雨的份上……，不計較了，二哥，我真想我們小時候……”
“不早了，回去睡吧。”童語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4
那小胖從小就鬥雞走狗，這到了高中也是本色不改，整日領著一群不學無術的高中生在鎮子上走街串巷的裝大哥。
“呦嘿！這不是那個沒人要的野丫頭嘛！”小胖嘴裡叼著根菸頭，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童話白了他一眼，她不屑於跟小胖這種人周旋，頭也不邁的徑直向前走。
那小胖一看這丫頭竟然無視他，臉上掛不住了，為了在一群小弟面前立威，他伸出胳膊一把攔住了童話。
“怎麼滴？你個大胖豬，豬嘴裡插根菸，想當煙燻豬啊？”童話一口咬上了小胖的手腕。
小胖疼的一腳把童話踹翻在地，童言這時候從他們身後趕來，從背後一把把小胖撲倒在地，那小胖也是反應迅速，一個翻身把童言的一條胳膊伏在身後，然後戲謔的把他那根空蕩蕩的袖筒和胳膊打了個死結。
“你個一條胳膊的殘廢，也想英勇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說著就掄起拳頭要朝童言臉上砸去。
“哎呦……疼……疼……”一個強有力的臂彎把小胖的胳膊反轉一扭，他險些跪倒在地上。
童話把躺在地上的童言扶了起來，然後走到小胖身旁，從他口袋裡搜出幾根菸，拿了兩根點上插進他他鼻孔裡點上，樂呵呵的說道：“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像不像頭煙燻豪豬？”
他那一群小弟本來想動手，童語一把將小胖四仰八叉的踩在腳下，吼道：“誰想試試？”
那群小弟一個個擺著手四散而退，完全沒有了剛才囂張的氣勢。
“今天，你奶奶爺爺們不給你計較！再讓我碰到你招搖過市，我見一次打一次！”小胖耷拉著腦袋聽話的點著頭，完全沒有一點當大哥的氣勢。
“哥……哥……他剛才四仰八叉像個活王八……”童話邊走邊捧著肚子笑。
小胖盯著三個人的背影，眼裡淨是狠厲，咳了一口唾沫，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下午放學，童言剛收拾完書包準備走，一個身影坐在了他對面，兩隻手趴在他的課桌上，盯著他看。
“你看什麼看！”童言被他看的有些不耐煩了。
那小胖反倒沒怒，一臉壞笑的說道：“我看你就像是……就像那個……那個武大郎，你弟就是那個……那個武松。”
跟在他身後的一群小弟也跟著笑了起來，說來也怪，自從手術之後這對雙胞胎卻越長越不像。
那童語反倒越長越健壯，活脫脫一個帥小夥，童言卻越長越像一個枯樹皮，比他弟要矮一個頭。
小胖見他氣的臉通紅卻沒一點反應，反倒來勁了，繼續挑釁道：“你們家那童養媳遲早是你弟的，除非……除非……”
童言的手頓了頓，頭也沒抬的接道：“除非什麼？”
小胖拍手一樂，衝一旁的小弟呲著牙說道：“這一條胳膊也惦記女人……用得了嗎？”
然後站起身來，湊到他耳邊咧著嘴說道：“除非……和她睡覺。”
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群小弟的簇擁下轉身離開，正好迎面走來了童語，那小胖衝他不懷好意的吹了個口哨。
“他們來幹嘛？”童語關切的問。
見童言默不作聲，童語更著急了，問道：“他們欺負你了，是不是？我這就……”
“你能別在我面前逞英雄了嗎？我知道……你比我健全……比我厲害……我是個任人欺凌的殘疾人……可我不需要你憐憫！”童言把書包狠狠的往背上一甩，低頭出了教室。
“大哥，我沒有……”童語第一次覺得童言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
5
三人前後腳剛到家，就看到李紅梅一身黑衣，滿面愁容的帶著哭腔說：“你奶奶在你二叔家過世了，童語你跟媽一起去你二叔家給你奶奶奔喪，你大哥……你大哥就別去了，童話你就家裡照顧你大哥。”
李紅梅簡單交代了幾句就急急忙忙的帶著童語出門了。
童話照顧童言吃過晚飯，她和往常一樣看了會電視就進房間沉沉的睡去了，而一切罪惡的開端就在半夜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拉開了序幕。
童言望著熟睡的童話，彷彿這一刻她只屬於他自己，他貪戀極了。可轉念一想，童語回來以後，童話又會圍著他轉，到底他最終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邪惡的種子在他心裡萌發，他想童話只屬於他一個人。
童話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在撫摸著她的身體，她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卻看到童言一臉陶醉的望著她，她不自覺的坐起身來向牆角縮了縮，問道：“大哥，你怎麼在我房間裡？”
童言微微一怔，隨即滿臉笑意的回答道：“哥哥想你了，就來看看你。”
“哥，我們每天都在一起的，你快回去吧，我要睡覺。”童話假裝輕鬆的說道。
童言聽了她的話卻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反而猛地將她抱進懷裡，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小話，哥喜歡你。”
童話潛意識裡覺的大哥是在和她開玩笑，卻隱約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她使勁掙脫著說道：“大哥，你快放開我，弄疼我了。”
童言對她的話不為所動，猛地將她推倒在床上，開始鋪天蓋地的親吻她的嘴唇。
童話被童言的舉動嚇壞了，呆愣的忘記了反抗，只是一個勁的掉眼淚。
童言抬起頭，用手擦了擦她的臉頰說道：“小話，你為什麼不喜歡大哥？是因為我比童語少一條胳膊嗎？”
童話抽噎著說道：“你是我哥，你怎麼能這樣？”
童言的的聲音如黑夜中的鬼魅，他附在童話的耳邊說道：“其實你根本不是爸媽親生的，你不知道嗎？”
童話心頭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童言。
童言嘴角掛起一抹得意的笑，說道：“童話，你看現在家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你看多好！”
她惡狠狠地瞪著童言說道：“為什麼？你是瘋了嗎！”
童言雙手緊緊的捏著她的臉，說道：“小話，我很愛你，你知道嗎？為什麼你的眼裡只有童語！因為我少了條胳膊，你看不起我，是嗎！”
童話聽到他說的這些話如晴天霹靂，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強忍著情緒哽咽著喊道：“二哥，救我……救我……”
童話的這句“二哥”彷彿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童言近乎瘋狂的扯著童話的衣服，完全不去理會童話的苦苦哀求。
童話使出全身的力氣，把童言踹翻在地，趁這個空擋她跑去了廚房，把那把大菜刀雙手牢牢握在手裡，那童言似瘋魔般紅了眼一點一點的把她逼到了牆角。
“大哥，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砍死你，再砍死我自己！”童話眯著眼橫七豎八的胡亂揮舞著菜刀。
李紅梅雖說心疼童言，不想讓他徹夜守靈，但是作為長子長孫親奶奶出殯的時候不露面到底是說不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李紅梅就和童語回家把童言童話帶來一起送奶奶上路。
童語剛進家門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童話蜷縮在角落裡兩隻手死死的抓著菜刀，嘴唇顫抖著，渾身直打顫，而童言則一臉頹喪的蹲在一旁。緊跟其後的李紅梅也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一個趔趄。
“小話，這是怎麼了？”童語慢慢掰開她的手接過菜刀。
童話一下撲倒他的懷裡，捶著他的後背哭著喊道：“二哥，你咋才回來！你咋才回來！”
“告訴二哥，這是咋了？”童話越哭他越急。
童話抽噎著，小聲嘟囔著：“大哥他……她說我不是親生的……她親……我，他欺負……欺負我。”
童語這才發現童話的白裙子被撕扯的已經開線，脖子上好幾個紅印。他心下已然明白，頓時怒火中燒，拎起門後的鐵鍬，吼道：“童言……童言……你怎能？……那是咱妹妹啊！”
“你幹啥？你想幹啥？你想翻天啊！”李紅梅把童言擋在身後。
“媽！你讓開！我要打死這個禽獸！”童語兩眼猩紅的掄著鐵鍬。
李紅梅伸著頭頂著童語的肚子，吼道：“來來來……給你打……給你打……你拍死你媽吧！”
“媽！”童語都快瘋了，一肚子的火憋在心裡，蹲在地上直撓頭。
李紅梅拿起門後的掃帚，裝模作樣的在童言身上掄了幾下，吼道：“你個混蛋！這麼禽獸的事也能做得出來！給我進屋好好反省！”
童言被她用掃帚趕進了屋裡，她順勢關了房門利落的在門上落了鎖。
“我這苦命的丫頭哎！”說著就上來抱住童話，摸著她的頭髮安慰道：“走，去媽屋裡，媽給你換換衣服，咱們娘倆說說貼幾話。”
李紅梅給童話找了身乾淨的衣服給她換上，拉著她的手開口說：“媽當初給你撿回來的時候瘦的跟小貓似的，如今竟出落成大姑娘了，雖說你現在知道我不是你親媽，但是丫頭，你說媽這麼些年可有虧待你？”
“媽……！你永遠都是我媽……”童言趴在李紅梅的懷裡放聲大哭，好似要把所有的委屈都一併哭出來。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心裡就好受了！”李紅梅輕拍著她的後背。
李紅梅拿溫熱的溼毛巾給童話抹了把臉，勸慰道：“丫頭，咱這個小鎮總共就這麼些人口，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這要是傳出去你個姑娘家可怎麼做人！”
“媽，這可咋辦？”童話一臉驚恐的望著她。
“你大哥……你大哥，媽會好好收拾他，他從小也對你不薄，想來也是一時糊塗，媽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就勸勸你二哥，咱別跟他計較了，行嗎？”李紅梅說的十分懇切。
童話雖說心裡還是有疙瘩，但到底還是聽話的衝李紅梅點了點頭。
李紅梅從屋裡出來，童語還頹喪的蹲在地上，李紅梅一把把他拉到一旁，在他耳邊嘀咕：“這童言到底是你親大哥，一個孃胎裡生的，那童話雖說跟你們一起長大，到底是隔著肚皮呢！你咋跟頭倔驢一樣跟你親大哥過不去呢？”
“他做那麼禽獸的事，我能視而不見嗎！”童語吼道。
“你小點聲……你還想刺激你妹啊！”李紅梅又湊近了一點小聲問：“你是不是也喜歡童話？”
童語臊紅了臉，低著頭扣著手指頭，小聲嘟囔了句：“喜歡。”
李紅梅繼續試探著問：“娘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你大哥畢竟少了條胳膊，讓你凡事多讓著他，你到底是個健全人，學習也好，還愁找不到媳婦？要不……要不童話就讓給你大哥？”
“別的都能讓！這怎麼能讓？”童語態度十分堅決。
李紅梅看童語的態度十分強硬，又話鋒一轉安撫道：“娘也就這麼一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也心疼你，等你學業有成，娘風風光光給你們成親！”
童話趕巧也從房間裡出來，好似聽到了什麼，低眉含羞，那李紅梅拉著童話的手，說道：“好好勸勸你二哥，都是一家人，別讓外人看了笑話，娘去給你們做飯。”
6
“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學了！”童語興奮的快要跳起來了。
剛進院子就抱起童話在院裡轉了好幾個圈，轉的童話暈的直走不動道。
李紅梅看著手裡的錄取通知書，激動的滿眼淚花，兩隻手直哆嗦。
“我的天爺啊，真是光宗耀祖了，童語，你真給咱們家爭氣！”她李紅梅一個寡婦竟然培養出來一個大學生，可算是揚眉吐氣。
臨行前，童語唯一放心不下就是童話，他瞄了一眼旁邊低著頭木訥的童言，李紅梅瞬間瞭然於心，為了讓兒子安心上大學，她拉著童話的手給童語打包票：“童話就交給媽了，媽保證你回來的時候她不會少一根汗毛！”
童語這才放心的踏上求學路，他去上學的那天小鎮裡鑼鼓喧天，好似過年了一般，送行的隊伍一直把他送上了公交車才揮著手離開，他成了人們口中的人中龍鳳。
眼看著村裡十七八的小夥子都去了親，這童言也沒考上大學，到了該說親的年紀，李紅梅琢磨著給他早點成個親讓他也定定心，她拖李大娘給他尋摸了一圈也沒姑娘看上少條胳膊的童言。
李大娘坐在炕上磕著瓜子說道：“我說老嫂子，說句不中聽的，哪個全乎的姑娘願意嫁一個少條胳膊的男人？咱都是莊稼人，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童言以後咋下地幹活養老婆孩子？”
“那你說咋弄？”李紅梅滿面愁容。
那李大娘喝了口水，接著道：“這也容易，村東頭二柱家那大閨女你看成不？”
“唉唉唉……那哪成？那是個傻子，將來生個孫子萬一遺傳可咋辦？再說，我想給童言找個媳婦是照顧他，那傻丫頭咱還要管她不是？他大娘再想想別的辦法？”
“那買一個，這個最簡單。”李大娘伸出三個手指。“這個數我保管給你辦成。”
李紅梅嘆了口氣：“他大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這情況，童語上大學的學費都是都拼西湊的，哪裡還有這錢？”
那李大娘眼珠子一轉，湊到她耳朵旁：“那不是還有你家童話，那不是現成的媳婦嘛！”
李紅梅抿了抿嘴說道：“我們家童語也喜歡這丫頭，我許過諾留給他做媳婦的。”
李大娘拍了拍李紅梅的大腿：“妹子，不是我說你，這童語都上了名牌大學，怎麼說也要找個城裡媳婦吧！這見過了世面，鄉下丫頭他到時候未必會看得上，到時候你這辛苦養大的閨女也不知道會便宜哪家？”
李紅梅琢磨了一宿，是這個理兒，本來當初把童話撿回來就想著當童養媳養著，如今童語是插了翅膀的金絲雀，誰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瞧上這野家雀，倒不如撿個現成媳婦給童言。
冬天天也變短了，約莫七點鐘天已經黑透了，李紅梅把童言喊到屋裡，在童言耳邊小聲嘀咕著：“你不是喜歡童話嘛，媽今天就成全你，晚飯的時候我在她碗裡下了兩片從吳大夫那要來的藥，她反抗不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媽……俺這麼做……那俺弟能放過俺嗎？”童言猶猶豫豫的問。
“你個慫包！等你弟回來也都過年了，你小子給娘爭口氣，爭取年前讓她懷上，你弟到時候回來能咋！”李紅梅說著把他往童話屋裡推。
童言仍有些猶豫，繼續問道：“那……那童話醒了給俺拼命……可咋辦？”
李紅梅朝他頭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埋怨道：“我咋生了你這麼個慫貨，她鬧起來那不是還有娘？你怕啥？”
童言像一隻蛤蟆一樣躥到了童話的床上，童話睡的彷彿死過去一般，童言捏了捏她的臉蛋見她沒有反應，就更加肆無忌憚。
天剛擦亮，李紅梅聽到動靜就披著衣服跑了過來，童言木訥的提著褲子站在一旁，童話拉著被子哭得梨花帶雨。
“我的天殺的啊……這可咋辦啊！你個畜牲，我打死你！”李紅梅拿起掃帚就要往童言身上掄，那童言也是個木頭腦袋不會躲，李紅梅氣的衝他使眼色，他才提上褲子一溜煙跑出了家。
李紅梅把童話攬在懷裡，帶著哭腔喊道：“我這苦命的閨女啊！這可咋辦？”一拉被角瞥見被褥上的一抹殷紅，嘴角的一抹笑稍縱即逝。
“媽，我不活了！我活不了了！”童話說著就要往牆上撞。
李紅梅使盡了力氣拽住童話，哭著說：“可不敢……可不敢丫頭，你要是死了媽就跟你一塊死！”
“啊……”屋頂劃過了了一聲童話淒厲的慘叫，那是她崩潰的吶喊。
李紅梅跪倒在地，趴在地上“噔噔噔”的一個勁給童話磕頭，嘴裡唸叨著：“都是媽對不起你！都是媽對不起你！”
“媽……”童話把李紅梅拽了起來。
李紅梅梳理著童話凌亂的頭髮，柔聲安慰道：“咱們女人就是受苦受難的命，早知道童言是這麼個混賬玩意，當初就該讓童語一鐵鍬拍死他，丫頭，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就不能鑽牛角尖往尋死覓活上想，怎麼著也要好好活著才是！”
“只是……只是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童語知道了……會不會……”李紅梅佯裝擔憂的說著。
這句話刺痛了童話的那顆心：童語哥那麼優秀，他肯定會……肯定會看不起她這個殘花敗柳，她終究是再也配不上他了。
童話性子烈，李紅梅這些天好說歹說的勸著情緒這才平穩了些，童言在他二叔家住了一個月李紅梅也沒敢讓他露面。
童話剛喝了一口白粥就悉數吐了出來，李紅梅心裡一驚，一種喜不自勝的心情溢滿心頭，面上佯裝關切的問：“小話，這月你那月事來了沒？”
“還沒。”童話說了漱口回道。
李紅梅一拍大腿，佯裝焦急的說道：“糟了，你怕是懷上了啊！”
童話被嚇的倒退了幾步，險些站不穩，一點恐懼的望著李紅梅：“媽，這可咋辦？”
“丫頭，你這肚子要是越來越大了，那就啥也瞞不住了！”李紅梅一臉擔憂的說。
童話伸手就朝肚子上猛錘，李紅梅忙抱著她胳膊，哄道：“小話，可不敢……可不敢……會一屍兩命的！你這是要媽的命啊！”
“媽……”童話癱軟的坐在地上，好似沒了靈魂。
李紅梅皺了皺眉頭，思索了一會說：“這樣吧，媽去村頭吳大夫那偷偷給你弄點藥，把這孩子弄下來。”
童話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這些時日那苦藥水沒少往肚子裡灌，那孩子卻沒見下來，肚子倒是見長了不少。
那村頭的吳大夫早些年間和李紅梅也算是青梅竹馬，雖說倆人都各自成家，但吳大夫對李紅梅仍是餘情未了，自李紅梅成了寡婦，吳大夫膽子更大了，這些年沒少翻李紅梅家院牆。
李紅梅給童話喝的那些苦藥水根本不是打胎的，而是安胎藥。童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羞得不敢再去學校了。
“媽，這可咋辦，肚子咋越來越大了。”童話哭的像個淚人。
李紅梅嘆了口氣，說道：“看來這孩子命硬，打不下來。”
李紅梅蹲下來，抱著她的頭撫摸著她的秀髮，說道：“小話，要不聽媽的，先把學退了和童言成了親，把孩子生下來也算是有個名分，說出去也好聽些，你要是不喜歡童言咱就走個形式，不跟他在一起也行，往後咱孃兒倆一起過日子。”
李紅梅見童話遲遲沒有回聲，又加了把火說道：“這童語來電話說……說在學校交了個城裡的女朋友，以後估計就留在大城市不回咱這小地方了，媽以後就指望你給媽養老送終了，你可不敢有啥三長兩短！”
童話心裡“咯噔”一下，心彷彿破碎了一般疼，又好像身處冰窖裡一樣冰冷。
“媽，讓大哥回來吧。”童話哽咽著說。
李紅梅簡單的給他們張羅了婚事，那大紅喜字紅的刺眼，童話看著椅子上坐著的李紅梅那張眉歡眼笑的臉，有一瞬間恍惚覺得是竟有些面目可憎。
大年三十，童語拎著大包小包的回家了，還沒進屋就看到門上貼的大紅喜字，琢磨著大哥娶媳婦這麼大的事都不通知他，他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他這個新嫂子。
“媽，咱家有大喜事咋不通知我？”童語剛進院子就揚聲問道。
李紅梅接過東西解釋道：“你嫂子懷孕了，辦的有些倉促，估摸著你回不來，就沒告訴你。”
童話聞聲撐著隆起的小腹從廚房裡出來想往屋裡鑽，被眼尖的童語逮個正著，手裡的包裹一下全都滾到了地上，衝著童話吼道：“這是咋了？”
李紅梅一使眼色，一旁杵著的童言“啪”的一下跪地上，邊跪邊向童語靠近，他低著頭說道：“弟，是大哥對不起你，大哥是畜牲，童話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這話一出，童語猶如晴天霹靂，童語不可置信的望著童話，童話彷彿被童語的眼神刺穿了一般，羞愧的捂著臉躲進了屋裡。
“兒啊，都怪媽，沒給你看好童話，可是事已至此，你也別……”李紅梅苦著臉去拉童語的手，卻被他一把甩開了。
童言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閉眼就能看到童話隆起的小腹和滿臉的淚痕，已是寒冬臘月，他卻熱燥的躺不下去，索性翻身起了床，爬到了房頂上吹冷風。
“二哥……”童話不知何時悄默聲的跟著爬牆了樓頂，黑夜裡童話的那雙眼睛異常明亮，好似當年劃過的流星。
站在房頂，童語覺得好似天地間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只想把她緊緊摟進懷裡。
童話一怔，有一絲的詫異，隨即從背後輕輕的攬著童語後背，那種從前的安全感好似又回來了，她不再是漂泊無依的浮萍。
“跟我走吧！我帶你走！”童語哽咽著說。
童話低聲問道：“那你城裡的女朋友怎麼辦？”
童語一臉疑惑的望著童話，說道：“女朋友？我從來都沒交過女朋友，是誰告訴你我有女朋友的？”
兩行熱淚劃過童話的臉頰，不一會就被風吹散了，童話搖著頭說：“不重要了。”
她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嘆了口氣說道：“也許這就是我的命，二哥，我認命了。”
童話有時候覺得媽媽給她取的這個名字像是個笑話，嘲笑著她，也諷刺著媽媽。
童語過了大年初一就走了，他在這個家裡實在是待不下去，每天好似生活在一個牢籠裡一般，煎熬的讓他絕望。
他拼盡全力逃離那個深淵，卻好似泥足深陷，午夜夢迴的時候腦子裡總是不自覺的出現童話那張臉，讓他瘋魔的自此不敢再回去。
7
“童語，你大哥去世了，你快回來吧。”電話那頭李紅梅抑制不住的哭腔傳進了童語的耳中，一種悲涼氤氳在他心頭。
童語已經有兩年沒回來了，大門口的大紅喜字已經破舊褶皺，卻依稀能看到痕跡，院子裡扯起了白布，童言似一個老死的枯樹皮般躺在棺材裡。
“媽……”那個趴在棺材上哭天喊地的老太太轉過身，彷彿看到了救星般撲到了他的懷裡。
“童語，我的兒你終於回來了，你大哥……你大哥，都是這對喪門星害的。”李紅梅惡狠狠的指著跪在牌位前的一對母女。
童話好似沒有靈魂的木偶，不哭不鬧，就那樣靜靜地跪著，李紅梅越看越來氣，上去就要揪著她的頭髮：“你個喪門星……你咋不哭……你咋不哭……死的咋不是你……我的苦命的兒。”
童語上前把她拽到一邊，說道：“媽！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大哥他能安心走嗎？”
如今家裡只剩下孤兒寡母，童語一口水也沒喝就開始張羅起童言的喪事，一直忙到後半夜他才抽會空爬到房頂上抽根菸。
“你咋也學會抽菸了。”童話端著一碗荷包蛋出現在他身後。
“前年過年從家走了以後就學會了。”他接過童話手裡的碗蹲在地上大口扒拉著荷包蛋。
“哥是咋去世的？”童語只是從村裡口中的隻言片語裡聽了個大概，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童話在他身邊找了片地坐下，平靜的就像是敘述旁人家的事：“那幾天正趕上暴雨天，鎮子口那條小橋也被沖塌了，丫丫那幾天發高燒，怎麼也退不了，你哥等不及了想送她去城裡看病，我們倆就走了村裡那條木頭搭的獨木橋，你大哥少了條胳膊本來平衡性就不好，接果雨太大橋也滑，就掉進了河裡，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童話，往後丫丫和你我會照顧的。”童語望了望天空，月朗星疏，不復當年的光景。
“啊啊……啊……兒子……兒子……你回來了……”院子裡飄蕩著李紅梅的吼叫。
童語聞聲翻身下了樓梯，童話也緊隨其後的跟了下去。那李紅梅彷彿瘋魔了一般在院子裡邊吼邊跑，見到童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瞪著眼珠子說：“快看……快看……你大哥回來了……”
還沒等童語反應過來，她一個轉身向童話撲了上去，掐著她的脖子厲聲喊道：“妖精……妖精，又來害我兒子，我殺了你……”
“媽……”童話被掐的險些背過氣來，童語忙使盡掰開她的手，緊緊抱住她兩個胳膊。
不知何時吳大夫趕了過來，給李紅梅打了一針，她才安定下來。
“媽這是咋了？”童語這才鬆了口氣，轉頭問童話。
童話掩面哭泣，抽抽涕涕的說：“自大哥去世，媽就精神不好，現在看來更嚴重了。”
吳大夫又給李紅梅把了把脈，轉頭對童話說：“我一聽到你媽喊我就覺得情況不妙，忙趕了過來，算著那藥是不是快吃完了？藥可不能斷，你跟我去診所那藥吧。”
剛進診所，吳大夫就把門給插上了，迫不及待的在童話腰上抓了一把，說道：“小妖精，我這可是一劑猛藥，可別忘了報答我。”
“事成少不了你的好處，我先走了。”童話忍著噁心在他的老臉上親了一口。
李紅梅自打吃了藥精神好多了，童語連續幾天的連軸轉，童言終入土為安，妥善安葬。夜裡童語剛陷入沉睡，一個翻身發覺李紅梅正趴在他頭頂，他被嚇的一個激靈。
“媽，你幹嘛？”童語有些埋怨的問道。
李紅梅把手指放在嘴唇邊，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你嫂子有姦夫，快跟我去捉姦。”
童語有些不可置信，在她心裡童話不是那樣的人，但是抵不過老母親的催促還是起了身。
“咋滴，你心尖上的人回來了，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黑暗中那男人粗魯的捏著童話的下巴。
“你再這樣我喊人了！”童話威脅道。
“喊人？你喊啊！正好我給你那老情人講講他嫂子是怎麼謀害親夫的！”男人威脅道。
“咣噹”一聲，李紅梅腳下被拌了一下，男人聽到聲響警覺的從後窗翻了出去，童語只看到了一個漆黑的身影一閃而過，他趴在窗子上探著頭看了看對身後的李紅梅說道：“媽，你整天胡思亂想什麼？快回去睡覺吧！”
在童語沒好氣的催促下，李紅梅不情願的回了屋，童語在院子裡抽了根菸，見童話屋子裡的燈亮了，想上去敲門，剛伸手碰了一下，門直接打開了。
炕上的丫丫已經熟睡，童話坐在桌子旁，像是早就在等他。
“我剛才看到一個黑影，那是……？”童語問的支支吾吾。
童話倒是利落，直截了當的說：“那是小胖，來的不是一回兩回了。”
童語擰著眉毛，手掌握成了拳頭，越捏越緊，童語看他這樣子反而笑了。
“二哥，你比大哥像個爺們，小胖第一次躥我房裡的時候，大哥就蹲在那用手捂著頭，等小胖走了以後他才站起來，他站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我。”童話抬手指了指床頭那個角落。
童語心疼的看著童話，有一瞬間他恍惚的覺得她如此陌生，說道：“你怎麼不告訴媽？”
“媽……？當初就是她給我下的藥才讓大哥和我在一起，這麼多年最虛偽的就是她了吧！”
“怎麼會……？”童語有些不可置信。
童話冷笑了一聲，說道：“怎麼不會？我要是沒被下藥，一晚上怎麼毫無知覺？”
“媽給你下藥這事是誰給你說的？藥又是哪來的？”童語仍不死心的追問。
童話嘆了口氣，回答的模稜兩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兒子……兒子……你別跑。”院子裡又傳來李紅梅的聲音，童語覺得情況不妙，趕快衝了出去。
李紅梅正站在房頂的邊沿，伸著手要抓住什麼似的，還沒等童語爬上房頂，李紅梅就喊叫著跳了下來。
李紅梅的命倒是撿回來的，只是自此腿腳再也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嘴裡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
給身體有疾的兒子，免費找了個媳婦，這決定卻讓她後悔一生
8
童話這些天一直衣不解帶地伺候著李紅梅，端屎端尿的一點也沒怨言，來看望李紅梅的嬸子小嫂子無不誇讚她孝順。
李紅梅卻是亂抓亂撓的，童話的手背被她抓得傷痕累累，童語眼裡盡是不忍。
“沒事，二哥，咱媽給我養大這恩情大，我這點傷不算什麼，你安心去上大學，你是咱家的希望。”這話說的童語心疼的要命。
童話勉強揚起嘴角，說道：“如果……如果你畢業了就留在大城市吧，最好娶個城裡的媳婦兒，你不屬於這。不用惦記家裡，我會給咱媽養老送終的。”
童語心都要碎了，他攥著童話的手不丟，卻被童話狠命的甩開了。
“我配不上你了，二哥。”童話眼中含著淚花。
童語沒再多說，只是走的時候把小胖狠狠揍了一頓，他想張嘴說些什麼，但看到童話狠厲的目光，最終沒吐出一個字。
漆黑的房子裡，只點了微弱的燭光，童話的影子猶如地獄中的鬼魅，李紅梅半眯著眼睛躺在床上，如牲口般的喘著氣。
“媽，喝藥。”童話用勺子舀起一勺藥往李紅梅嘴裡送。
她死死閉著嘴唇，不肯張嘴，童話利落的在她臉上“啪啪”打了兩巴掌，她瞪著眼珠子嗚咽著。
“媽，你咋不聽話呢？不吃藥怎麼能好？”童話把藥灌進了她嘴裡。
李紅梅眼角淌著眼淚，童話冷笑著說：“媽，你咋哭了，是不是想兒子了。”
“我二哥已經走了，他還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對了，還有我那大哥，其實是被我送走的，他掉進河裡撲騰的可厲害了，求我拉他，你說他把我害成這樣，他該不該死！”
李紅梅眼珠子鼓的快要冒出來了，嘴裡嗚咽著想發出聲音，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童話柔和的摸著她的臉，繼續說道：“媽，你看你現在清醒了多好，之前你瘋瘋癲癲的樣子真是太可怕了，不過這都是吳大夫的功勞，你可是吃了他的藥才發瘋的，你那青梅竹馬還真是對你情真意切！”
李紅梅伸手想要抓住童話，卻自己從床上跌了下來，童話提著她的衣領像是抓住一條狗似的把她又重新滴溜回了床上。
“媽，你要長命百歲，咱孃兒倆下半輩子在一起好好過日子……”那聲音如同來自深淵。
（原標題：《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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