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意下如何是什麼意思
清朝時,涉縣有個小商人名叫蔡吉,販貨為生,他為人仗義誠信,買賣做得很是不錯,日子也算富裕。
蔡吉的父親去世時,他只有十三歲,弟弟蔡禾還不滿週歲,母親王氏身體不太好,當時一家人的處境非常艱難。
幸虧父親在世時,積下一些人脈,街坊鄰居出手相助,母子三人這才渡過難關。
王氏心裡清楚,這些人仗義相助,都是亡夫生前積下的善緣,如今得了善果,於是經常教導兩個兒子,做人當以善為本。
蔡吉在母親教導下長大,養成了敦厚仁善、仗義誠信的性格,很得鄉鄰喜歡,“胡記”貨行的老掌櫃就是其中之一。
胡掌櫃早年受過蔡吉祖父的照應,從未忘恩,他接濟蔡家母子的同時,還讓蔡吉到自己鋪子做夥計。
嘴上說是夥計,其實就讓他做些打掃的輕鬆差事,其目的不言而喻,一是給他點兒工錢,給家裡添補一些,二是讓他學些本事,以作將來謀生之用。
蔡吉十九歲這年,胡掌櫃去世,其子不像老掌櫃那般心善,將其辭退,這幾年蔡吉學了不少本事,就與親朋借了些錢,做起貨郎。
蔡吉很有經商頭腦,為人能說會道,生意做得很是不錯,一家人終於擺脫貧困。
鄰村有個姓宋的鐵匠,看中蔡吉這個年輕人,就把小女兒月仙嫁於他為妻。
月仙的進門,給蔡家帶來財運,兩年時間,蔡吉積下不少餘財,喜上加喜的是,月仙生下一子,蔡家有了後。
不久後,蔡吉從商販口中得知,大名府藥材和皮貨的價格比較高,他靈機一動,便從山民手中收購貨物,運去大名府販賣,而後根據兩地其他貨物的差價,隨機採購回來售賣,雖然風餐露宿比較辛苦,但獲利豐厚。
這年秋上,蔡吉採購了三大車藥材和皮貨,去往大名府,弟弟蔡禾已經十三歲,他聽從母親吩咐,跟著哥哥一起走商,一來是兄弟倆有個伴兒,二來是跟著哥哥學本事。
一路順暢到達大名府,老主顧對蔡吉信任有加,他的貨照單全收,這次名貴藥材較多,更有不少上好的皮子,所獲之利頗豐。
弟弟蔡禾是第一次跟自己走商,也是第一次出遠門兒,辦完事兒後,蔡吉陪弟弟在大名府玩兒了三天,這才啟程返回。
兄弟倆出城沒多久,碰到一個年輕商客,此人自稱叫張升,武安人,從大名府行商歸家,大家都是商客,又是同路,便結伴而行。
中午時分,三人在路邊小飯館休息,鄰桌一個年輕人過來攀談,此人叫陳伍,磁州人,也是個商客,幾人交談甚歡,吃過飯後一同上路。
幾人有說有笑,路上也不寂寞,不知不覺行出二十里,前面出現了一個村子。
“大哥,好累啊,不如在村口休息一下吧。”蔡禾畢竟年紀小,又是第一次出遠門兒,就算是騎在騾子上,也累得不行。
“哈哈,大哥步行都沒覺得勞累,你坐在騾子上,倒是累了,看來以後還得經常和我外出,磨練磨練。”蔡吉疼愛弟弟,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早已停下腳步。
他對張陳二人說:“兩位兄臺,我弟弟年幼,又是第一次出遠門兒,不堪勞累,不如就在村口歇息一下再趕路。”
張升道:“正常,我第一次陪父親外出,每走十里就得休息一會兒,令弟已經不錯了,就聽他的,在前面那幾棵樹下,休息休息。”陳伍也不反對。
就這樣,幾人來到村口,將腳力拉到田埂處吃草,拿下水壺和乾糧,一邊休息,一邊補充些體力。
蔡禾還是個孩子,玩兒心重,下來不一會兒,就對蔡吉說:“大哥,我去村裡轉悠轉悠,一會兒就回來。”
“你呀,真是的,剛才說累,現在又來精神了,去吧,就一會兒啊。”蔡吉說完,衝著張陳二人一笑,搖了搖頭。
陳伍笑道:“哈哈,令弟天真爛漫,和我那個侄子一樣,凡事圖新鮮,站不住腳。”三人在這裡說笑,任由蔡禾進了村子。
過了好一會兒,蔡禾從村裡出來了,他跑到蔡吉跟前,說道:“哥哥給我一串錢。”
蔡吉道:“要錢做什麼?村裡有好吃的嗎?”
蔡禾擦了擦汗,說道:“剛才有個小童和我一起玩兒,穿的破破爛爛,同他進家後發現,他家裡更是貧困,只有個祖母在身邊,真是沒有想到,世上還有如此貧困的人家,我想送給她們一些錢,幫襯幫襯。”
自幼受母親教導,蔡禾與哥哥一樣,仗義心善,見到小童家的悲涼,心裡自然不舒服。
蔡吉對弟弟的善心很是欣慰,從包袱拿出一串小錢,有一百多文,扔給了蔡禾,說道:“早去早回,我們要趕路了。”蔡禾應了一聲,跑進村裡。
陳伍道:“蔡兄弟真是善人,可芸芸眾生,貧苦之人太多,是救濟不過來的。”
蔡吉道:“能幫就幫吧,儘自己一份力,也盡一份心。”
三人正說話間,蔡禾已經回來了,小傢伙做了善事心裡高興,滿臉笑嘻嘻。休息差不多了,弟弟也回來了,蔡吉就要上路。
這時,張升突然捂著肚子,說道:“哎呀,剛才吃了梨子,肚子不舒服,想去方便。”
蔡禾道:“張大哥,你往村裡走,第二戶人家後面有個茅廁,挺乾淨的。”
張升道了聲謝,往那邊走去,陳伍道:“我也去小解一下,蔡兄弟在此稍等,回來後我們上路。”二人去了村裡,蔡吉拿了塊兒帕子,給弟弟擦汗,看著他稚嫩的小臉,滿是關懷。
過了一會兒,張陳二人回來了,幾人收拾妥當,開始趕路。
穿過這個村子,往前再行四十里,便是臨漳縣城,那城外有個客棧,乾淨整潔,來時就住在那裡,蔡吉想著,今日還在那個客棧落腳。
蔡吉牽著騾子,邊走邊想,蔡禾坐在騾子背上,手裡擺弄著一個竹蜻蜓,那是在大名府時,哥哥給他的買的。
正這時,旁邊巷子突然走出一個老婦人,晃晃悠悠衝著蔡吉而來,蔡吉正想著其他事情,沒有注意,結果老婦一下撞在騾子身上,隨即撲倒在地。
蔡吉連忙過去攙扶,口中不停道歉,想不到這個老婦一把抓住蔡吉的褲腿,說騾子將自己撞傷,索要賠償。
“咦!這不是趙婆婆嗎?”蔡禾說完這話,從騾子上下來,走過去道:“趙婆婆,認得我嗎?就是剛才給你銀錢的蔡禾呀,剛才是你自己撞上來的,不關我哥哥的事兒,不過為保萬一,還是請個郎中看看吧,別傷到要害之處。”
蔡禾說完這話,幾人才知道,鬧了半天方才他救濟的,就是這個老婦人。
誰知這老婦把眼一翻,說道:“這位小哥兒不要亂說,我從未見過你,也未收過你的錢財,怎會相識,明明是你們兄弟誠心將我撞倒,現在想賴賬不成?”
“啊!你……你怎麼翻臉不認人啊?”蔡禾氣得不行,小臉都紅了。
老婦可不管這些,她緊緊抓住蔡吉的腿,隨即大喊大叫:“來人啊,有人撞了我想跑呀!”
這一嗓子不得了,附近村民陸續趕來,將幾人圍在中間,雖說都是些老幼婦孺,但陣勢可不小,這些人不明所以,紛紛譴責蔡家兄弟,蔡吉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這時,有個小童跑過來,扶著老婦人喊祖母,蔡禾眼睛一亮,拉過小童道:“大春,你和鄉親們說一說,我們並不是故意撞到你祖母的,看在方才我給你們家錢的份上,大事化小吧。”
叫大春的小童把眼一瞪,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叫大春,我可從來沒見過你?什麼錢啊錢的,你何時給過我錢,現在撞了我祖母,想套關係逃跑不成?”
“你……你……你……”蔡禾被氣得不行,只說出三個“你”字。
這時,老婦說道:“大春,去叫你胡二爺來,他德高望重,由他來評評理。”
“知道了祖母。”大春說完擠出人群,往村西而去。村裡們紛紛議論:“對,叫胡二爺來,他做人最公道,不會偏袒的。”
老婦此時鬆開了手,但一大群人圍著,蔡吉等四人也走不了,只得等著大家口中的胡二爺前來,說道說道此事。
張升湊到蔡吉身邊,說道:“哎!貧寒起盜心,有些個窮人真的可惡,你看這個賊婦,受了你家弟弟的恩情,還如此無良,真是燒香惹出鬼。”
陳伍也走到他身邊,嘆聲道:“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蔡老弟,以後再碰到這種事兒,還是不管為妙,人心叵測啊!”
蔡禾氣憤道:“兩位哥哥說的是,這窮婆子著實可惡,以後弟弟再也不幹這等傻事了。”
蔡吉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老天有眼,不會讓善心人蒙冤,且等那位胡二爺前來,看他如何主持公道?”
周圍那些老弱婦孺指指點點,嘀嘀咕咕,有得還低聲咒罵,四人站在中間,不言不語,這等情景,著實令人尷尬。
大約過了兩刻鐘,有個年輕婦人說道:“胡二爺來了,這下好了。”
人們隨著聲音望去,但見從村西來了六七個人,最前面是大春,身後跟著個青絲半白的老者,看樣子七十歲模樣,應該就是大家口中的胡二爺,在他身後,跟著幾個精壯漢子,個個一臉怒氣。
蔡吉見到此景,心裡有些打鼓,擔心胡二爺護短,自己和弟弟吃了虧。正想著,胡二爺等人已經來到近前,人們閃在兩旁。
姓趙老婦坐在地上,手指蔡家兄弟,對胡二爺說道:“二叔,就是這兩兄弟撞的我,你可得給我主持公道啊!”
這胡二爺“嗯”了一聲,帶著幾個漢子走到近前,蔡吉上前正要解釋,突然間,那幾個漢子衝了上來。
蔡家兄弟驚恐,下意識躲避,誰知這幾個漢子竟越過他們,直奔張升和陳伍而去,張陳二人反應不及,被這幾人掀翻在地,隨即捆了個結結實實。
張升驚道:“胡二爺,這是為何?”
陳伍也喊道:“是啊,你們幫錯人了。”
胡二爺哈哈一笑,說道:“沒有錯,捉的就是你們這兩個賊子。”說完衝著其中一個漢子使了眼色,這漢子來到張陳二人坐騎旁,一番尋找,兩把牛耳尖刀呈現在眾人面前。
胡二爺喝道:“私藏兇器,意欲劫財,你們認為可以逃脫法網嗎?把他們帶到大春家,看管起來,胡壯,你騎上騾子,趕緊去左家莊,趙捕頭他們正在那裡辦差呢,請他們過來嚴審。”
叫胡壯的漢子答應後,騎上張升的那匹騾子,賓士而去,胡二爺讓鄉親們都去大春家,要與眾人仔細說明。
那趙婆婆早已從地上站起來,她滿臉笑意,拉著蔡吉道:“這位小哥兒,剛才迫不得已,讓你們兄弟受驚了,請隨我回家,聽我慢慢道來。”
大春則拉著蔡禾的手,笑嘻嘻道:“哥哥跟我來,別害怕,剛才是和你演戲呢。”兄弟倆一臉茫然,不知什麼情況,只得跟隨而去。
等到了大春家,聽完趙婆婆講述,兄弟倆這才恍然大悟,二人驚出一身冷汗,直呼“幸哉!”
趙婆婆家中,只有她與孫子大春兩個,兒子兒媳已經病亡,祖孫倆相依為命,生活很是艱辛,幸得村裡人接濟,才能生存。
蔡禾給了她們錢財後,轉身就離開了,這令趙婆婆感激萬分,心裡過意不去,就出門來,想請蔡家兄弟進家一座,哪怕墳上兩碗清水,也能表達心意。
不想走到鄰居家房後時,正趕上張升和陳伍如廁,這二人的談話,被趙婆婆無意聽到。
他聽得其中一人說:“老陳,這蔡家兄弟所帶錢財不少,看來這次我們發筆大財啊!”
另一個說:“你說得對,這兄弟倆心善無防備,正好半路動手,等到了柳樹窪,就結果了他們,那裡林深草厚,晚上又有野狼出沒,到時候吃他們個精光,連屍骨都找不到,就算官府追查,也會一無所獲。”
趙婆婆聽二人說蔡家兄弟,心裡就起了疑,她躲在牆角觀察,見二人回去後,竟和剛才給自己錢的那位孩童同行。
趙婆婆大驚,趕緊將孫子大春叫來,告訴她自己的打算,叮囑大春就找胡二爺時,將實情相告,讓胡二爺多叫幾個青壯,前來捉住張陳二人,解救蔡家兄弟,大春比蔡禾小兩歲,聰明靈透,依照祖母叮囑,戲演得很好。
真相明瞭,蔡吉大為感動,跪拜趙婆婆表達謝意,也就在這時,胡壯回來了,與他同來的,是以趙捕頭為首的六個捕快。
趙捕頭做事幹脆,直接在大春家眼神張陳二人,捕快的手段十分狠辣,這倆亡命徒受不了,如實交代。
根據他們所說,前方二十里的柳樹窪,還有一個同夥在等候,趙捕頭即刻命人前往,這幾人行動迅速,半個時辰返回,那個等候的賊人,也被帶來。
趙捕頭帶著賊人回了縣衙,等待這三個賊子的,就是人頭落地了。
事情完畢後,已經臨近傍晚,在趙婆婆和胡二爺的挽留下,蔡吉和弟弟在此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胡二爺派了兩個青壯,親自護送蔡家兄弟出臨漳地界,臨走時還一再叮囑,路上多加小心,蔡吉激動萬分,再三感謝。
自從這件事以後,蔡吉長了心眼兒,外出時都會帶上兩個夥計,以保自己和弟弟平安,每次去大名府歸來,都去看望趙婆婆和胡二爺,救命之恩,要銘記一聲的。
幾年後,蔡禾成家立室,此時趙婆婆和胡二爺已經過世,他將大春帶在身邊,教授其生意之道。
又過了幾年,蔡禾給了大春一筆錢,讓其自立門戶,大春不負所望,慢慢富裕起來,這兩人相識與童年,關係很好,幾十年來從未斷絕來往。
(故事完)
【感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蔡吉與蔡禾兄弟心善大義,但年輕不懂世間險惡,若非趙婆婆機警,早已做了刀下亡魂。
所謂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善之人必有後福,蔡吉的父親為人好善,積下福澤,他死後街坊鄰居照顧妻兒,這就是善果。
蔡禾心善,出手相助趙婆婆祖孫,趙婆婆投桃報李,救了他們兄弟,這也是善果。
正所謂善不在大小,盡心則靈,有時候我們無意之間的一個善舉,可能就會給自己帶來福緣,這就是人們說的:但行善念、莫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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