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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年將至 我們去尋找“兔兒山”

作者:由 北青網 發表于 詩詞日期:2023-01-20

山是什麼字嗎

兔年將至 我們去尋找“兔兒山”

兔年將至 我們去尋找“兔兒山”

2011年“兔兒山”紀念明信片

兔年將至 我們去尋找“兔兒山”

“兔兒山”位置示意圖

◎京根兒

2010年12月1日至2011年2月28日,北京郵政在西單郵局內設立了“兔兒山”臨時郵局,同時啟用“兔兒山(臨)”字郵政日戳。當時也恰逢農曆兔年,集郵愛好者紛至沓來,希望在首日封或郵品上加蓋“兔兒山(臨)”字郵政日戳以討個好彩頭。2023年,又逢癸卯年,作為京城內唯一一個帶有“兔”字的地名郵戳,北京郵政重啟了“兔兒山”臨時郵局。

人們對“兔兒山”這個名字很好奇,有人查證了一下,發現這是北京市區內唯一帶有“兔”字的地名。但這個地名可能很多人從沒聽說過,因為在北京城裡早已沒有了這座“兔兒山”。

日前,我又去走訪兔兒山區域,也是在兔年再次來臨之際。

從圖樣山衚衕到兔兒山

“我小學是在光明衚衕附近的後達裡小學上的,每天上學都要經過一條名叫圖樣山的衚衕,或許那裡與你要找的兔兒山有關!”家住黃城根兒附近的劉女士是最先給我提供訊息的人。“對,圖樣山其實早先就是兔兒山,附近的老街坊都這麼說。”曾在圖樣山附近的惜薪司衚衕開了一個腳踏車修理鋪的楊師傅也告訴我。

劉女士說的光明衚衕,原名光明殿衚衕,曾經是道教宮觀大光明殿的所在地,其歷史可追溯到明嘉靖年間,清《日下舊聞考》中記載有:“大光明殿,門向東,曰登豐,曰廣福,曰廣和,曰廣寧,二重門曰玉宮,曰昭祥,曰凝瑞。前殿則大光明殿也,左太始殿,右太初殿。又有宣恩亭、饗祉亭、一陽亭、萬仙亭。後門曰永吉、左安、右安。中為太極殿,東統宗殿,西總道殿。其帝師堂、積德殿、壽聖居、福真憩、祿仙室五所,毀於萬曆三十年(1602年)。後有天元閣,下有闡元保祚。”惜薪司衚衕的名稱更為直接,出處便是明朝的惜薪司,是專門負責薪柴木炭的收購貯存和分配供應的。

大光明殿、惜薪司均源自明代宮苑,難道這兔兒山也是明代宮苑中的一部分?

在明朝的文獻中,我確實找到了有關兔兒山的記載。明天順三年(1459年),也是個兔年,學者葉盛在《賜遊西苑記》中描述兔兒山:“前後左右皆有殿,中兩旁有水閽,山頂之殿狀如廣寒殿,前有水出腰,垂如珠簾,然流至石池,西流從石龍口吐出,復洑流山下,殿前鑿石為流觴曲水,水折流至東池,復南入湖中。”這樣精緻的描寫,與故宮御花園中的堆秀山有不少相似之處。

就在我們據此把兔兒山的歷史推斷為明朝之時,《明英宗實錄》又為我們引出了另一個答案:“天順四年,作西苑亭軒成,苑中蓬萊山頂有廣寒殿,金所築也;西南有小山,亦建殿其上。”文中的“蓬萊山”指的是如今北海公園的瓊華島,而以方位推斷,北海瓊華島的西南小山,很有可能就是兔兒山。

兔兒山是一座疊石山,其材質與北海公園永安寺大門以東的“折糧石”頗為相似,都是以太湖石為材料。反觀學者葉盛《賜遊西苑記》中的描述,以石對石,位置、材質都出現了吻合。

而透過一張“元朝皇城圖”我發現,蕭牆之內,西邊便是“太子宮”,曾經為世祖皇太子真金居住,而這一範圍,恰恰也是兔兒山的所在地。

“兔兒”之名源何處?

那麼,一座皇家之山,為何會與兔子扯上關係?要知道,它的兄弟山們一般可都是“萬歲山”“萬壽山”之類突出幸福寓意的名號。

有人深挖歷史,認為這與北京“衚衕”之名的誕生類似,源自久遠的外族語言,只是以字代音的行為,而後透過口口相傳,約定俗成誕生了“兔兒山”三字。然而當我們反其道而行之,“以兔尋山”,卻有了新的發現。

在《明宮史》中,我們發現了“兔兒山”的名字:“九日,駕幸萬歲山,或兔兒山,旋磨臺登高。吃迎霜麻辣兔、菊花酒。”當一樣食品與一個習俗相關聯,便證明它絕不是一次偶合,更可推斷為在“兔兒山”上品迎霜宴、吃“霜兔”,是一項每年必不可少的活動。

這樣的推測,在《日下舊聞考》中得到了肯定:“重陽節前後設宴相邀,謂之迎霜宴。席間食兔,謂之迎霜兔。”而《燕北雜記》則又為這一習俗尋到了更久遠的根:“遼俗,九月九日打圍,賭射虎,少者為負,輸重九一宴席。射罷,於地高處卓帳,飲菊花酒,出兔肝切生,以鹿舌醬拌食之。”可見這一習俗如這山一般,擁有著傳承意義。

至於為何要在重陽之日品嚐迎霜兔,還有一種很浪漫的說法:霜兔為白兔也,重陽經常在霜降之前,所以重陽也成了霜降節氣的“先鋒號”。通體雪白的兔子,猶如冬與雪的訊號,所以品白兔迎霜來;另一種說法則更接地氣,霜降節氣意味著秋深冬至,民間有諺語:“一年補透透,不如補霜降”,以及“飛禽莫如鴣,走獸莫如兔”。由此可知兔兒山不單是皇家賞景遊玩的佳處,更是民俗活動及老百姓生活的一部分,或許因此這山才有瞭如此“生活味兒”的名字。

它走了,它還在!

兔兒山被淹沒在歷史長河中,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偶然在於萬事無常,必然在於,這是歷史的選擇,是無常的定律。

我們在清學者戴名世的《兔兒山記》中找到了兔兒山當時的境況:“嗚呼!此山在禁中,異時雖公卿莫能至,而今則遊人覊客皆得以遊覽徘徊而無所忌,蓋物理之迴圈往復有固然者。”歷史中的戴名世既是文人又遊歷四方,生活在康熙年間的他,為我們記錄下的兔兒山已無貴氣,更無“深閨之中的靦腆”,以至於讓作者一張口就用了“嗚呼!”二字,正如文中所說,曾經為皇族專屬的清秀小山,當時已經成了老百姓的遊覽徘徊之地……

兔兒山到底經歷了什麼?

這還要從朝代更迭中城市的功能佈局說起。之前提到過,遼金元時期兔兒山所在地為御苑,明朝時還起著陪王伴駕的作用。但到了清朝,紫禁城兼具了辦公與起居的雙重作用,兔兒山所在的皇城偏西的位置功能價值逐漸降低,也因此喪失了皇家管轄,由此真正“步入了社會”。

不過,兔兒山的命運並沒有像人們期望的那樣變為遊覽勝地,而是一蹶不振,成為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石頭山。《京城全圖》是乾隆十五年(1750年)所修,繪圖者已基本忘記了兔兒山的存在。誕生於乾隆五十三年(1785年)的《日下舊聞考》則直截了當地地將兔兒山定義為“遺蹟今俱毀”。

紀曉嵐對於兔兒山的消失過程給出了更為詳細的論述:“又相傳京師兔兒山石,皆艮嶽故物,餘幼時尚見之。餘虎坊橋宅,為威信公故第,廳事東偏一石高七八尺,雲是雍正中初造宅時所賜,亦移自兔兒山者。南城所有太湖石,此為第一,餘又號孤石老人,蓋以此雲。”

“雍正中初造宅時所賜”這句話直接表明,兔兒山從雍正時便開始轉換身份,除了“社會”遊覽之用,還曾被作為皇家賞賜之物。您想想,滿朝文武,各家各戶,修園子置地,賞你幾塊賞他幾塊,小小的石頭山還禁得住嗎?

“周覽近地,無他寺觀,無二百年以上之古樹,而廢地甚多,有巨石,若杵,若甑,若象鼻,若龍之半身,皆委置榛莽間,蓋當時山上物無可疑。”民國張次溪的《燕京訪古錄》展現了當時兔兒山一帶的環境狀況,這或許是兔兒山留給世人的最後的樣貌,也是不少衚衕民居形成之初的樣子。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總結一下兔兒山的歷史脈絡。兔兒山的位置大體在西安門內,西黃城根附近,是一座高50餘丈的疊石山。它的南邊有一片面積不大的水域,明代時屬皇家御園。康熙年間,兔兒山還在宮苑內,後來宮苑範圍縮小,兔兒山被平。之後,在乾隆十五年的《京城全圖》上,這座山已無明顯痕跡。到清宣統年間,這一區域逐步變為衚衕,根據諧音叫做圖樣山衚衕。再後來,隨著城市的更新與發展,圖樣山衚衕也不復存在。

兔兒山走了,圖樣山走了,但它們又確實還在,因為很多人記得它們。

“走過穿堂門衚衕,奔東就是圖樣山衚衕,那是我上學的必經之路,那是一條活著的路!”劉女士曾經是後達裡小學的學生,如今早已成為一名教師。在她的記憶中,圖樣山衚衕伴隨自己一起長大,那裡有不少正兒八經的四合院,她也曾在上學路上與“沉睡”的太湖石相遇。

“我家就在圖樣山衚衕,那是一片有滋有味的生活之地!”李大爺的家雖然早已搬到回龍觀,但在他心中圖樣山、兔兒山依舊是家的概念。那時他的住家在一棟深藏在圖樣山衚衕拐角處的不起眼兒的筒子樓裡。雖是樓房,但住在那裡卻如住平房一般滋味。他記得緊鄰的惜薪司衚衕有一片那個地區最熱鬧的早市,那是生活的調色盤。

供圖、繪圖/京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