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蒸出來怎麼有點苦
文 | 徐 滔
過一年，長一歲，歲月的痕跡刻在臉上，不願意過年的心情堵在心裡。不是因為怕老，而是沒有年味過得太沒意思了。日漸老去的五零後六零後，胃口差了，好飯只能吃小時候的半飽，酒量減了，眼饞的好酒也喝不了多少，鞭炮不讓放了，腰斬一半的年味我們的快樂去哪裡找？
回想那遙遠的一年又一年，年年歲歲的年味伴我們從兒童成長到少年。半個多世紀前，眼瞅著月份牌翻到了臘月，小島漁村進入忙年的快潮流，大人們燻魚打凍蒸餑餑，孩子們抱草燒火燙豬頭，從早晨睜開眼一直忙到半夜裡，整個村莊炊煙裊裊，家家戶戶熱氣騰騰，飯菜香，海貨鮮，好吃好喝擺滿小圓桌，歡聲笑語頂起海草房。
天亮雞叫頭遍，大人們開始燒火做飯，孩子們得知今天要去買鞭炮，早早地把棉襖棉褲棉鞋棉帽穿戴整齊，急三火四吃了飯，跟在大人的屁股後面，一溜小跑地拐到街口，跟隨著辦置年貨的大隊人馬，很快地插到樂園大街上。
臘月裡置辦年貨，是每家每戶的年根歲底的重頭戲，十里八村都是奔著樂園大街去，錢多的，多買些年貨；錢少的，就少買一點，閒著沒事的，就趁著人多去看熱鬧。俗話說有錢的幫個錢場，沒錢的幫個人場，所以樂園大街在臘月裡總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極了。
那個時候，條件好點的，推著腳踏車或者二把手小車，各種年貨買的真是不老少。更多的是挑筐子的，拐簍子的，男女老少拖兒帶女，三三倆倆走走停停，你掂量掂量“溜溜盆”，他握把握把小笤帚，趙王的趙大叔扛了口新鐵鍋，王溝胡大爺捲了一領新炕蓆，鵲咀的劉舅爺買了《智取威虎山》《沙家浜》《龍江頌》《杜鵑山》四頁聯年畫，山前的謝大舅買了“爆竹聲中一歲除”的門對子。
從東向西一路走過來，理髮館裡爐火正旺，熱鍋裡不停地冒著熱氣，坐滿了排隊剪頭的大人，孩子們在門口頂拐的頂拐，打元寶的打元寶，玩得熱汗直流，一個個小臉紅撲撲的。
道南面，孩子的爹領著兒子從澡堂子裡洗完澡出來，大人的黑臉堂變白了不少，大鼻涕兒子原本那兩條招牌標誌也去了根，變成了可愛的模樣，小臉蛋紅撲撲的十分可愛。街北面，從理髮館裡走出來剃完頭刮好臉的老爺爺，一邊摸著嘴巴子，一邊咧著嘴笑個不停，顯得容光煥發，彷彿年輕了十好幾歲。
越往樂園大街中間走，買年貨的人越多。百貨商店的櫃檯前，被人們圍的裡三層外三層，買點心的，稱糖果的，打酒打醬油的，一家家大包小卷買了一大堆，滿滿當當地裝在筐子裡。
生資門市部永遠都是擠得水洩不通，王大姨她們一大早開了門板，忙得不可開交，南疃北莊都集中在這裡買小鞭，買爆仗，買二踢腳，兜裡寬裕的，還會買兩三根魔術彈或者一小扎躥天猴。
大人們到隔壁的新華書店買年畫和門對子，而小夥伴們卻聚集在櫃檯前面，趴在玻璃櫃臺上看著一本本小畫書，不停地問這本多少錢，那本多少錢，盤算著兜裡的碎銀子，計算著是買一本貴的，還是買兩本便宜的。
樂園大街西頭小馬大姨的菜組，也是人氣最高的旺鋪，一大早就排起了長隊，割豬肉的，買排骨的，買豬頭下貨的，這位大叔要前槽，那個大嬸買後軸，三買兩買就是上半筐子或者一簍子貨真價實的年貨。
對面楊大姨的水產門市部，也是人頭攢動，買鯊魚的，洋魚鐺鐺的，各種各樣的魚，有打凍用的，有做“滑魚” 的，有一滷鮮的，琳琅滿目，整個就是一個濃縮版海洋世界。
一聲喇叭響，公共汽車從北長山開過來了，車上又下來一大幫買年貨的人們，下了車，立刻奔著要去的門市部四散開去，很快彙集到人山人海的人流之中。
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大姑大姨三叔二大爺有挑豬頭下貨的，有稱韭菜芹菜的，有割豬肉劈排骨的，有買點心抓糖果的，有掂量鹹魚乾魚的，還有上成衣鋪拿新衣裳的，更多的是擠在生資門市部買鞭炮的大人和孩子們。
這個時間，廣播站的喇叭響了起來，第一個節目是報了天氣預報，接著開始轉播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然後就開始播放現代京劇，主打曲目是《打虎上山》，再就是《深山問苦》《聽奶奶講革命英勇悲壯》，一段接著一段，全是精彩大放送。
記憶中的樂園大街，好像很長很長，每一個商家門市部都充滿了誘惑，每買一件年貨都充滿了歡樂，樂園大街就好像是永遠也走不到頭的幸福之路，到處盪漾著歡歌笑語。人們見了面，便停下來打個招呼，說兩句話，自然而然地瞅瞅對方的簍子裡的年貨，嘻嘻哈哈打趣一番，接著又去下一站買東西。人太多，孩子走丟了，大人呼兒喚女，孩子哭爹喊娘，這個時間的樂園大街比過年還要熱鬧幾分。
天快晌午，大人們買了年貨、年畫和門對子，孩子們買了鞭炮、小畫書，精神食糧、物質生活、加上民俗娛樂，把濃濃的年味一攬子打包帶回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大年三十辭歲餃子下鍋那一刻，炸響的鞭炮瞬間照亮海島除夕的夜空，此起彼伏的年味一浪高過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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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18晚上 於長島
作者簡介：徐滔，山東長島人，六零後，退休公務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寫作學會會員、煙臺市作家協會會員，著有《媽祖緣長島情》《故事裡的長島》《照片裡的長島》等，在報刊發表各種文章900多篇，其個人公眾號《滔哥話長島》已發表宣傳長島人文歷史、風土人情的原創文章11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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