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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來自天堂的來信:子君讀《傷逝》以後……

作者:由 懷左同學379 發表于 曲藝日期:2022-10-08

傷逝裡子君去看的話劇是什麼

文/愛笑的蠟筆

一份來自天堂的來信:子君讀《傷逝》以後……

親愛的涓生:

你已從他人口中知曉我離開人世的訊息,或許你會難過,會自責,但不用擔心,我在天堂過得很好。

讀完你用血淚所寫的《傷逝》後,我的心情是複雜的:有最不捨的愛,也有最難捨的恨,亦有遺憾、委屈和失望,當然,還有一點祝福和想念。

往事一幕幕像放電影般在眼前閃過,從愛到不愛、同居到分開,從相守相依到生死相隔,我們的愛情故事在心中永遠地成為了一個疤,雖然它看著與旁近的面板無異,卻常在某個時刻隱隱作痛,提醒我並未痊癒。

因為愛,我們不顧世人的冷眼私定終身,勇敢地走到了一起。但現實卻很是骨感,尤其是你失業之後更甚,我們不得不在柴米油鹽中苦苦掙扎,更可怕的是,愛情亦在此間逐漸被消磨。

我們之間似乎隔了厚厚的障壁,你越發冷漠,獨留我一人於冰冷枯寂的空屋。我張皇失措,日夜身處不安和痛苦之中。

終於,你提出了分開,說已不再愛我,不如彼此成全。我呆若木雞,卻束手無策,只能絕望而決絕地離去。

一份來自天堂的來信:子君讀《傷逝》以後……

涓生,我愛你,一直都愛,哪怕到了此時此刻,也從未改變。但我不得不承認,我更恨你,恨你的殘忍,你的自私,還有你的虛偽。

你明知我回家後將身處怎樣的困境,但在你心中,我既已成為了你的拖累,就像在我們缺衣少食時不得不讓小狗阿隨流浪荒郊,你也可以讓我獨自一人遭受父親的殘暴與世人的冷眼,還美其名曰“這於你倒好得多,因為你更可以毫無掛念地做事”。

但我也不忍苛責,畢竟向來為自己考慮便是人類的天性,我真正憤恨的,是你的虛偽與怯懦。

一、你的悔恨是真的麼

如果你的悔恨和悲哀是真的,何以在手記的結尾,要努力將我忘記?

而在你手記中的第一句話寫著:

“如果我能夠,我要寫下我的悔恨和悲哀,為子君,為自己。”

我想更為真實的獨白應該改為,你的悲哀和悔恨首先是為自己,其次才是為我。

在提出分開之前你不是沒有想過我死亡的結局,你自責過、懺悔過,但在兩個人同時即將墜入谷底時,你還是選擇了保全自己。

我憤恨的是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分開是因為不再愛我,何以還要在我死去後於虛空中悔恨和悲哀呢?

所以,此時此刻的悔恨,究竟是懷念我,還是想將對我的傷害合理化,讓自己心裡覺得好受一點?又或者,不過是懷念我曾經給你的生命所帶去的光亮吧!

你悔恨的重點從來不是給我帶來了怎樣的痛苦,而是在寫出你的悔恨之前,花了更多的筆墨在表達自己的痛苦——

在生活和愛情之中,你只能被迫選擇生活。

你強化的是你的矛盾、你的糾結,即在真實與虛偽間該如何抉擇。

最終,將自己的悔恨歸結於你說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我在苦惱中常常想,說真實自然須有極大的勇氣的;假如沒有這勇氣而安於虛偽,那也便是不能開闢新的生路的人……我也突然想到她的死,然而立刻自責,懺悔了。幸而是早晨,時間正多,我可以說我的真實。”

而事實上,真實是沒有錯的。

因此,傷害他人的過失也就變得可以理解和原諒。透過主觀動機的合理化來削弱傷害的客觀結果,即我在殘酷現實中被封殺的悲劇現實。

甚至,為了逃避拋棄我的罪責,你採用的方法是暗示,是讓我識趣地主動離開,因為這樣你的良心似乎會更好受一點。

在通俗圖書館裡往往瞥見一閃的光明,新的生路橫在前面。她勇猛地覺悟了,毅然走出這冰冷的家,而且,一毫無怨恨的神色。

有人說,你是以堂皇的求生,掩飾遺棄之罪惡的“懦弱者”,我不敢苟同,卻也不認為是空穴來風。

在我記憶中那般美好的表白場景,原來在你心中不過是不願提及的蠢事。

在我看來這是愛的真實表露,是笨拙的浪漫;但在你看來,或許不過是為了獲得愛的方式而已,所以在你記憶中熠熠閃光的不是細節,而是我有沒有答應的結果。

但我恰恰相反,沉醉的是你說的每一句話,並且把它當了真,並且不時反顧,只因這甜蜜的幸福。

一份來自天堂的來信:子君讀《傷逝》以後……

我想你對求婚這一回憶的厭惡,除了因為是對電影情節的效仿且笨拙不已,或許你潛意識裡還有一點點害怕,因為承諾往往意味著責任。

如果說愛情能帶來甜蜜,與此同時,它也能帶來悲傷與痛苦。在這一點上,我很抱歉。

對於這一段關係的結束,和生活中事事不盡如人願,

你將這一切歸咎於我變了:從一個敢於抗爭的人變得不思進取、庸俗空虛,變成了搥著你衣角的拖累。

原以為離開我你就可以遠走高飛,生路寬闊,但你後來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得到根本改變與好轉。

在所有的挫折之前,你似乎都願意歸咎於他人,又可曾想過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如果不必為一日三餐和基本生活發愁,我們完全可以像過去那樣無憂無慮,我們的愛情也可以永遠潤澤甜蜜。

說到底,我們都是在生活的重壓下,被社會所排擠的可憐人和多餘人。

而造成一切悲劇命運的,除了我,還有這個封閉的社會,亦有你自己的無力。但你為何單單就歸咎於我呢?

二、我們並未真正懂得彼此

我想你對我的失望,很大一部分源於我們對彼此缺少真正的瞭解和溝通。

我們似乎都一廂情願地以為兩人間的感情堅若磐石,但事實上,無論是深度還是濃度,都難以抵擋現實的艱難。

你可知你外出工作後,獨自在家的我有多麼孤獨?因而我愛動物,油雞和叭兒狗都是我白天寂寞時的良伴。

或許在你看來,阿隨不過是一條狗,但在我孤寂的生命中,它卻是極其重要的一部分。

你不滿於在家庭的位置,還怨恨我有一次將羊肉餵給了阿隨。

於是吃我殘飯的便只有油雞們。這是我積久才看出來的,但同時也如赫胥黎的論定“人類在宇宙間的位置”一般,自覺了我在這裡的位置:不過是狗和油雞之間。

你卻不知房東的嬉笑有多刺耳,說我的男人多麼沒用,連養的狗都瘦得皮包骨。

她怎麼嘲諷我都可以,但我又怎能容忍她說你的閒話!你更不會想到,我飼養油雞又是為了誰?

你覺得留給你的飯不夠,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吃得更少,而是把絕大部分都留給了你們。

後來經濟日益拮据,你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殺掉油雞,可我想的是雞還能生蛋,忙碌操勞的你本就缺乏營養,殺雞取卵將抹去這最後一點身體的滋養。

之後,我們又不得不捨棄阿隨,但因為養得久有了感情,不願將它賣去。我原以為它已成了流浪狗,卻不曾想你親手將它埋葬。與其這樣,還不如在當初把它賣了,或許它還能在某個新家好好存活,我們還能得幾文錢改善生活。

我當時就覺得隱隱不安,阿隨的命運,會不會也可能是我自己未來的命運呢!

你說為了我而不得不忍受生活的艱難,我又何嘗沒有為了你而付出呢?

不會做菜的我,開始用心鑽研,日夜操勞,過去的我簡直無法想象我能如此勤勉。

但為了你,我覺得都很值得,即使汗流浹背,雙手也變得乾裂粗糙,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生活,我願意付出這些代價。

你體貼我勸我不可太過操勞,但若我不做,又由誰來做呢?畢竟我們當時的薪酬負擔不起請女工的費用。

一份來自天堂的來信:子君讀《傷逝》以後……

你說“

愛情必須時時更新,成長,創造

”,我在心底默默記下,並決心做你的好妻子。

小官太太的油雞經常與我們家的雞搶食,我也因此與太太有了矛盾。

但我不想給你添堵,更願意將這些煩惱獨自消化,絕不是你所想的不信任你。

在你工作被辭退後,我每天想的都是如何籌錢,然後給你做飯。我甚至覺得自己好厲害,能用如此有限的花費,做出味道不錯的菜餚。

可是你似乎並不領情,每次吃飯你都遲遲不來,態度也冷若冰霜。和你一起吃飯,曾是我最幸福的時光,現今我卻只能一邊獨自吃著,一邊懷想我們甜蜜的過往。

在寒冷的冬日,家中如冰窖般冷到刺骨,但卻不及我嚴寒的心。我

不只

一次懷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因為你總是早早地離去,又直到黃昏才回家。

我擔心你是不是有什麼在瞞著我,又或許是喜歡上了其他的女人。

我試圖和你談談過去,用甜蜜的回憶讓你回心轉意,至少能拉進我們的距離。但看到了你勉強的笑,我安慰自己是因為你一向不愛回憶。

我日日夜夜在擔憂和恐懼中掙扎,但始終不敢問你是否有所隱瞞,只能不斷勸自己:你的冷漠皆因為太辛苦、太忙碌。

其實我已快到奔潰的邊緣,甚至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但我還是在咬牙堅持,只因我還愛著你,還期待著可以用溫柔體貼換回你曾經的溫存。

或許我們需要好好溝通,我們本可以互訴衷腸,但你沒有,有的只有冷漠的逃避,只是殘忍的冷暴力。

三、分開,或許也是對彼此的解脫

終於有一天,你告訴我你已不再愛我。雖然早在心中排演了無數遍,但真正從你口中說出時,我仍是手腳冰涼,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尾,原來分手不是因為第三者,而是我已經成了你的負累,變為了多餘的人。

但似乎也並沒有想象中那般難過,甚至還覺得是一種解脫,既是對你,也是對我自己。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一份來自天堂的來信:子君讀《傷逝》以後……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也無需歇斯底里的挽回,我想到了離開。但我當時私自和你在一起,已經和家人反目成仇。但似乎除了回家,我別無他法。

我知道歸家後每日面對的將是父母的責罵憤懣,還有鄰居的碎言碎語、冷嘲熱諷。但與其招你嫌棄,我情願帶著回憶離開。

走前本想留你一些話,或者寫封信,但我心中很亂,只是託小官太太告訴你我走了。

因而正如你所發現的:

“只是鹽和幹辣椒,麵粉,半株白菜,卻聚集在一處了,旁邊還有幾十枚銅元。這是我們兩人生活材料的全副,現在她就鄭重地將這留給我一個人,在不言中,教我藉此去維持較久的生活。”

既然迎接我的只有黑暗地獄,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歸家後的我整日以淚洗面,在艱難尷尬的處境中想念著你,也怨著你 。在這無愛的人間,在“父親烈日一般的嚴威與旁人的賽過冰霜的冷眼”中,我不久一病不起。

於我而言,這世間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如果有的話,應該就是那些與你的回憶吧!

還記得你住在破屋時,我每次都穿了最好的衣服來見你,還會帶上槐樹的新葉子、紫白的藤花,憧憬著我們的愛情如它們般鮮亮美好。

但如今的我,再反觀我們曾經的感情,似乎有了不同的想法。

將自己全部寄託在愛情之上,這樣的感情極其脆弱。一旦感情不在了,愛都將消失無影,我也將一無所有。

這就像歷史上後宮爭寵的妃嬪們,皇帝的寵愛就是她們一切的憑藉。但皇帝就不同了,除了後宮三千佳麗,他還有萬里江山。

縱使愛情不在,男人們還能存活;但女人們,只能在慘烈的現實中被徹底毀滅。

正如你說的,“人必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因此,我當時不應只是做家庭主婦,而應該走出家去,努力工作。

一份來自天堂的來信:子君讀《傷逝》以後……

但當時的社會,又哪有我施展的機會呢?即使此刻我明白了這個道理,似乎也仍然難以實現。

如果上天再給我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然而,對於這個問題,我似乎也無法做出肯定的回答。

願你能真正忘了我,願你有新的生活,願你一生健康幸福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