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怎麼在桌子上立起來
鄭重北是一名北京知青，17歲那年，他剛上高一，正趕上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他響應祖國的召喚，和56名本校的同學一起下鄉到陝北延安插隊。鄭重北在學校是有名的刺頭，孩子王，打架鬥毆的事情沒少幹。他的學習成績在班裡一直倒數。這樣的學生下放到農村更不會安分守己了。他在農村偷過公家的糧食，偷過老鄉的雞。冬天餓的難受，他到地裡挖田鼠烤著吃。他還喜歡和村裡的小媳婦開玩笑，幹著活葷段子講一天都不重樣。村裡人給他送了一個外號叫老油條。但一年冬天發生了一件事，卻徹底改變了他吊兒郎當的壞習性。
一）
1969年7月15日，鄭重北來到延安柳西溝。 滿眼望去，溝壑縱橫，一望無際。他嫌這裡太窮了。老鄉們吃的是菜糰子，穿的是帶補丁的衣服，住的是破舊的窯洞。鄭重北是住在社員柳德林家的。柳德林有個兒子，還有個女兒。兒子結婚分家另過了。女兒16歲，叫柳素芬，長得挺漂亮的。在柳家吃飯劉大媽每頓都會給他做不一樣的飯，要麼多加個雞蛋，要麼單炒個菜。而他們只吃菜糰子，喝糊糊。柳家母雞下的蛋大多都給小鄭吃了。
小鄭雖然生在普通的工人家庭，但他還是看不慣農村人。柳素芬開口叫他小鄭哥，他愛搭不理的。小鄭在柳家就像個少爺，衣服髒了，素芬忙著給他洗了，甚至連內褲都幫他洗。小鄭在外面幹了壞事，柳大爺還會幫他扛著。
那天小鄭夥同三個男知青偷村裡人家的雞，在野地裡烤著吃，被人家逮個正著。人家找到柳大媽說：是住在你家的，你看著辦吧！柳大媽正好逮一隻自家的雞賠給人家。柳大媽對小鄭說：想吃雞給大媽說，大媽殺給你吃，別偷人家的，影響不好。一席話說得小鄭不好意思了，下次再也不敢偷人家的雞了。
柳大媽對待小鄭就像對待自己的犯錯的孩子一樣，用自己的方式感化著他，讓他改掉了自身的毛病。
在柳大媽家住的時間長了，他也漸漸改變了對農村人的看法。
下鄉第二年的夏天，他和幾個知青一起背藥桶給半人高的苞米打藥，天特別熱，站在密不通風的苞米地裡穿行，打著打著他一頭栽到地上。旁邊的知青嚇壞了，連忙大喊：不好了，小鄭中暑栽倒了。大夥兒都圍過來看。
隊長連忙把他扶起來，掐人中，捶背還是不行，隊長背起他就往村衛生室跑。到了衛生室，醫生給掛了葡萄糖，又用涼水溼毛巾給他全身擦個遍。鄭重北這才緩緩甦醒過來。他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手拿著溼毛巾的柳素芬。醫生又給他掛了一瓶葡萄糖，囑咐他回去多喝水。柳素芬就攙著他回家了。
這幾天鄭重北在家休息，柳大媽想著法兒給他補充營養。柳素芬每頓把飯端到床頭。鄭重北很感動。他不明白這家人和他非親非故的，為什麼對他這麼好？他在心裡尋找著答案。
不久又發生了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他的農村人的看法，也改變了他的浪蕩習性。
那一天，外村的一個知青請他去喝酒，他早上就起來赴約去了。那天幾個北京老鄉聚在一起很開心，他一直喝到天很晚才回來。那兒離這個村子有四、五里地，他喝醉了，深一腳淺一腳往家走，來到村前小河邊，他不小心一下子摔倒在河水裡。
這條河離村有二里地。鄭重本掉進河裡，冰涼的河水激得他猛然清醒了。意識到自己掉河裡了，他就拼命的往岸邊爬。無奈小河年久失修，河邊都是青苔滑的很。再加上他身上的棉衣灌了水，怎麼也爬不上去。他用手摳，用手刨土，可還是上不去。
他著急了，在這空曠的夜裡他顯得那麼無助！他大喊著：救命啊！救命啊！他一連喊了十幾聲，依然沒有人來救他。冰冷的河水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全身都在打顫。他一遍又一遍呼喊著，依然沒有人來。
已是半夜時分，農村人早就上床歇息了，沉沉的進入夢鄉，聽不見他的呼救聲。鄭重北絕望了，害怕了，傷心了。難道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到這條河裡嗎？他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去做，他還沒有結婚，他太不甘心了！
柳西溝的老少爺們，你們為什麼不來救我啊？我知道自己錯了！我知道你們記恨我！我再也不幹偷雞摸狗的事了，還不行嗎？你們快來救我呀！
也許鄭重北的哭聲驚動了老天爺，老人家發了善心。村裡有個人被尿憋醒了，這個人就是柳大爺。他起來小解依稀聽到遠處有人在呼喊。仔細再聽，確實有人在呼救。柳大爺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他連忙叫起妻子，素芬聞聲也起來了。劉大爺又叫醒了鄰居柳三叔。四個人一起循聲找過去。到了岸邊柳大爺問了一聲：水裡黑影是人嗎？是人就說句人話！
鄭重北絕望著中聽見有人來了，又聽見是柳大爺的聲音，瞬間來了精神。他斷斷續續地說：柳……大……爺，是我……我是……鄭重……北啊！
鄭重北，你小子怎麼掉河裡了？柳大爺不管這麼多了，救人要緊。他立即甩了棉襖又脫了大棉褲，一件冷風襲來，他打了個寒顫，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裡。柳大爺拽出鄭重北往河邊推，可怎麼也推不上去！
柳大媽說：孩子凍僵了，哪還有力氣呀？素芬急中生智想了個辦法，她把自己的褲腰帶解下來，又把柳大娘的解下來，加上柳大爺的，三條褲腰帶栓在一起，一頭扔進水裡，讓柳大爺把那頭栓在鄭重北的腰上。三個人在上面一起使勁往上拉，終於把鄭重北拉上來了。
三個人頓時坐到了地上，累的直喘氣。柳大媽說：閨女不能歇，你爸還在水裡呢！素芬又腰帶扔下河去用同樣的辦法，把柳大爺拉上岸。至此，鄭重北脫險了。
柳大爺的衣服溼了，棉衣也沒法穿了。他背起鄭重北就往家裡跑。幾個人輪流著，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鄭重北弄到家裡。進了屋柳大媽讓素芬去抱柴火。柳大媽把鄭重北的溼衣服全部扒下來，包括內褲也扒掉了。然後就點火，屋裡很快就熱氣騰騰了。柳大爺說：你小子這下不能了吧？命根子都凍成肉球球了。
柳大媽把鄭重北弄上床，蓋上大被子，吩咐素芬趕快去燒薑湯，素芬答應了一聲忙去了。柳大爺接下來把自己的溼衣服脫下來，換上乾衣服鑽進了被窩。
第二天，鄭重北和柳大爺喝了薑湯都沒能起床，兩人都發了高燒，得了重感冒，連過三天高燒不退。柳大媽請醫生來給兩人掛了吊水，第四天退了燒。一個星期後鄭重北就能下床了，可柳大爺得了傷寒，連吊了一個月的水才好。
柳大爺這次冒險救人給自己落下了病根，從此每到冬天，他就咳嗽不停。這次落水給鄭重北上了一課，他才意識到人不能太吊兒郎當，否則老天爺就會懲罰你。你喝酒幹嘛回來那麼晚，早點回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還好柳大爺救了他一命。
那天，鄭重北跪在柳大爺床前磕頭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被柳大媽拉起來了。她說：小鄭呀，你這年紀輕輕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爸媽還怎麼活啊？鄭重北說：大媽，放心吧，我再也不敢亂跑啦！他發誓再也不喝酒了。
從此，鄭重北真的改變了很多，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幹完活就回家，甚至和婦女在一起也不胡扯八道了，幹活也捨得賣力氣了，不再偷奸耍滑了。總之，他變得成熟穩重了。可是，在另一件事上他卻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二）
轉眼第二年的夏天。素芬18歲了，已經出了成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她身上散發出青春少女成熟的氣息。
這天吃過晚飯，柳大爺和柳大媽去柳三叔家幫忙了。素芬回家洗澡進屋休息一會，被鄭重北叫到屋裡。他關上門，一下子就把素芬摟在懷裡。素芬掙扎著說：小鄭哥，別這樣，別這樣，我爸媽看見不好！
大爺大媽都不在家。最後，素芬漲紅著臉跑出去了。
第二天，兩人相約去村南小溝裡見面。素芬穿著一件碎花褂子，顯得很漂亮。兩人依偎在一起，彼此能聽見對方的心跳。素芬說：小鄭哥，你好壞，把我的心都攪亂了，昨晚我一夜都沒睡好覺。鄭重北說：素芬妹子，你真漂亮，不知怎麼的這幾天我看見你心就跳的厲害，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能娶我嗎？
鄭重北說：我要娶你，把你帶回北京，讓我爸媽看看你有多漂亮。我還帶你去看長城，天安門，故宮。
此時，素芬感覺很幸福，彷彿真的跟著他到了北京見到了天安門一樣。倆人忘情地擁抱，彼此都很激動，再難以控制那份情感！月亮爬上了樹梢，他倆才回去。
兩個月以後，素芬發現自己懷孕了，她非常害怕！那個年代未婚先孕後果很嚴重！她找鄭重北商談怎麼辦？
鄭重北說：大不了我娶你。他決定先回北京一趟。半個月以後他從北京回來了，帶來了十斤紅糖、十斤北京糕點，六隻北京烤鴨，還有六瓶北京二鍋頭。又給素芬買了一身衣服，給柳大媽也買了一身衣服，又買了被面，枕巾等床上用品。他準備正式迎娶素芬了。
回北京後，他向爸、媽坦白要娶素芬，爸、媽堅決不同意！他說：老爸，老媽！我的命是柳大爺救的，要不是他兒子早就不在這世上了，其他的前途、命運都是小事，啥都別說了，我就要娶她！他爸媽沒辦法了，只好同意兒子的想法。
為此他們給兒子多準備了些錢，讓兒子多帶些北京的特產回去，又交代兒子婚後在人家怎麼做人，囑咐了一遍又一遍。小鄭的爸媽之所以給兒子帶這麼多土特產，就是想好好感謝柳大爺的救命之恩。
這天，柳大媽特意上街買了豬肉，殺了雞，她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柳大爺喝上了北京二鍋頭。他也給小鄭倒滿了一杯。自從那次出事之後，小鄭已發誓不喝酒。柳大爺說：這杯酒你一定要喝！這是在家裡。小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柳大爺說：你和素芬一個月以後就完婚，這個月我們準備新房，準備結婚的用品，我要風風光光地嫁女兒。
一個月以後事情有了變化，村裡來了通知，要求每個知青都去參加徵兵體檢。結果鄭重北體檢合格，政審合格，他要參軍走了。這個事情弄的柳家人很慌亂。
鄭重北找到支書說：能不能先結婚再去當兵。支書回答說：政策不允許。能不能把名額讓給別人。那就更不行了。鄭重北娶素芬的事情就泡湯了。
那天晚上素芬哭得很傷心！鄭重北說：好妹妹，別哭了！我復原回來再結婚吧！你在家多等幾年。素芬說捂著肚子說：我們的寶寶一出生就見不上爸爸了。
三）
1973年8月鄭重北當兵走了。
四年後，鄭重北從部隊復員到了北京，他進了環衛處當了一名保衛科長。安頓好工作，他利用五一休假的時間回到了柳西溝，正式迎娶柳素芬。
他當兵走後，柳素芬生下一個兒子，如今都三歲多了，小傢伙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婚後，一家三口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臨行前，村裡的老鄉們把他們送到村口。大家都說鄭重北是個真男人，事幹的漂亮！
柳素芬來到北京，在環衛處做了一名臨時工。後來她又生下一個女兒，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
1983年11月，鄭重北收到東北吉林林場的一位戰友的來電，邀請鄭重北合夥幹一樁大買賣。從東北長白山用火車皮拉紅松木到南方去賣，利潤非常可觀。
鄭重北是個敢闖敢幹的人，他向領導請了一個月的假。一個月以後兩人把第一批木材銷售一空，除去各項開支，每人分得1萬多元。鄭重北馬上回到家，找領導辦理的停職手續，然後繼續和戰友一起跑木材生意。一年後鄭重北掙了近30萬元。
三年後，鄭重北開了騰飛貿易有限公司，註冊資金300萬。公司經營專案包括木材營銷，木材加工，玉器深加工，房地產開發等。此後短短的十年時間，鄭重北成了大老闆。
有錢了，他常常想起下鄉時柳西溝的鄉親們對他的幫助，想去起柳大爺對他的救命之恩。他回到了柳西溝，捐款10萬元，給村小學改善校舍。把柳大爺家的房子翻蓋一新，把村裡的土路改造成水泥路。
1993年冬季，劉大爺狂咳不止，有吐血的症狀。柳素芬聽說後趕緊回到家把兩位老人接到北京。隨後把老爸安排住進醫院檢查。檢查結果是，柳大爺患上了肺癌早期。
聽說患上了肺癌，柳大爺堅決要求回家，他不願意治療。他說癌症治不好了，不願意花冤枉錢了。鄭重北諮詢了醫生，醫生說：肺癌早期開刀切除病變的部分治癒率很高。
鄭重北懇求醫生儘快安排手術。手術費需要5萬元，鄭重北一下子湊齊了所有的費用。手術非常成功，三個月的術後恢復，柳大爺的病情很穩定，沒有復發。一年後柳大爺完全康復了。這也完全得益於女兒，女婿的精心照料。
鄭重北專門為柳大爺，柳大媽買了一套三居室，讓他們在北京養老，不讓他們回陝北了。說是在這裡方便照顧二老。
柳大爺住在女兒這裡總感覺的過意不去。鄭重北說：爸、媽！當年沒有你們出手相救，哪還有我的今天。您不光救了我的命，也救出了我這一家人，救出了我的事業。我的錢都是你們的錢。你們該吃吃，該喝喝，啥也不用操心。我們給您養老送終！
現在柳大爺，柳大媽都是80多歲的老人呢，身體沒什麼大毛病，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
讓我們祝福兩位老人身體健康，生活幸福！祝福鄭重北事業有成，更上一層樓！
一段下鄉的經歷，讓鄭重北受益匪淺——他改掉自身的諸多毛病，逐漸成為一個重情重義，有責任，有擔當的好男人。
都說知道感恩的人，事業、家庭一順百順。您說呢？
（此文根據北京知青鄭重北先生的講述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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