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穴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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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再也回不到你身邊了。
01
01
三年來,我養花栽樹、種菜耕田。
若有閒暇,就炮製些藥材,託山下一位喚作秦孃的婦人賣了換些銀兩,貼補家用。
幾日前,我在山中偶遇一位麻衣神運算元。
與他一翻寒暄後,他捋著花白的鬍鬚。
一本正經道:“姑娘命短福薄,幸虧得貴人相助,才有今日。”
我獨自隱居深山三載有餘。
果不其然,昨日出了秦孃家,便見你獨坐在茶館裡吃茶。
透過帆帽,隱約可見你著米白色深衣,端坐桌前傾茶。
動作不緊不慢,較其餘茶客,更顯風儀秀整。
他頓了一下,接著又往下說,“這幾日,你應是要和故人重逢了。”
本想著我站在門外遠遠地看你一眼就離開。
誰知轉身離去不久,你便追了過來,擋住我的去路。
想來傳聞不假,這三年,你到處遊山玩水,做起了閒雲野鶴。
我立定腳跟,咬咬牙,掀起帆簾,露出滿是疤痕的面龐:“公子認錯人了。”
你的嗓音低沉輕柔:“憐兒……”
02
我是長春閣花魁,迎憐。
你是當朝丞相之子,顧澤。
我在臺上彈琴娛人,你在包廂裡買笑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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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人醉醺醺地走上臺,捏著我的下巴道:“青樓女子不過是賣笑娛人,給爺笑一個樂呵樂呵。”
他滿身肥膘,開口時臉上盡顯粗俗猥瑣之色。
與你相識是在長春閣,酈國最大的青樓兼賭場。
在場的人瞧見那醉漢吃了閉門羹,發出陣陣鬨笑聲。
哪裡料到那莽夫頓時清醒了,一手掐著我的脖子將我提起。
另一隻手狠狠地扇了我幾巴掌,隨後猛地把我扔到臺下。
偌大的廳堂內賓客滿座,我的身體撲通一聲落地,場面瞬間悄然……
不過很快又恢復喧囂!
我捲縮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見狀習慣性白了他們一眼。
說起來也怪我,整日冷著臉,招臺下一醉漢不滿。
一個奴僕打扮的男子在我身側放了瓶金色藥瓶。
我瞅著心生嫌惡:“你笑起來倒是好看得很,要不,你笑一個給大夥瞧瞧。”
“上好的金瘡藥,三公子賞你的。”
大公子顧凜年少夭折,二公子顧陌才氣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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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舉令我訝異,我撐起身體環顧四周,恰巧見到老鴇摧眉折腰,恭送你離去。
許是覺察到異樣,你倏忽抬眸,迎上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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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眼,還不忘衝我拋媚眼。
自那以後,我便開始留意你的一一舉一動。
你經常在雅間款待異國遊商,擲重金買他們手裡的古董玉器。
坊間傳聞,丞相育有三子。
就屬三公子最差,荒淫無度。
不過好在有紗簾遮擋,我趕緊繫好衣帶,拿起桌上的剪刀準備拼命。
“得罪······”話音才落,你噗通一聲昏倒在地。
我整了整衣衫,湊近細看,只見你腹部被利刃所傷,血流不止,觸目驚心。
你身披純白狐裘,氣質矜貴,就是舉止輕浮。
我敢斷定,匕首損傷經脈,如若不及時止血縫針,半個時辰內你必定會命喪黃泉。
為了還你上次贈藥之情,我才救的你。
我吃力地將你安置到床榻上,接著迅速找出藥箱,將止血藥灑在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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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出聲,你算哪門子的浪蕩子,不過是個稍稍頑皮些的富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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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應是累極了,你又沉沉睡去。
那天,我在後院寢閣更衣,你一腳踹開房門,嚇得我當場大喊救命。
我的日子又如往常一般平淡如水,偶有風波,也疲於應對。
期間,你搬離相國府的訊息不脛而走。
我少時學過醫,也算半個大夫。
時光步履悄然,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月,老鴇老早就在我房門外催促,教我打扮光鮮些,有貴客來訪。
“憐兒快過來。”進了雅間,你即刻起身引我入座。
別後再見,你竟判若兩人。
藥粉一接觸傷口,你便猛然抓住我的手,表情痛苦:“女俠住手,男女有別。”
我感覺你挺愚蠢的。
我的態度柔和了幾分:“我既要救你,便是醫者。醫者面前無男女之分,只有病人。”
“給你看樣東西。”說完,你高聲呼喚隨從進屋。
奴僕聞聲,雙手捧著一捆小紙捲進來,恭敬地遞到我眼前。
次日我遍尋不見你的蹤影,才反應過來,你應是回相國府了。
“憐兒姑娘,我要娶你進府,讓你享受一生榮華。”說這句話時,你的眼裡有光。
“為什麼?”我十分震驚,你要娶的青樓女子,竟是我。
“問得好!”你拍著胸脯不假思索道:“因為我,心慕於你。”
其緣故,約莫是你欲娶一青樓女子為妻,相國大人百般阻撓,你就與他斷絕了父子關係。
不僅肯與我親近,還與我訴說你的近況。
竟然認為行刺之人是丞相宿敵所為,全然疏忽了大宅院內最興兄弟鬩牆。
萬萬沒想到,這件事傳遍都城。
相國大人惱怒,仗勢逼迫老鴇把我降為低等妓女。
低等妓女要做皮肉生意,我自然不肯,為此每日遭受毒打。
這卷浸滿歲月的紙筒,即使焚燒成灰我也認得——我的賣身契。
大抵是老鴇見我無辜,就安排我到廚房,負責清洗鍋碗瓢盆。
夜裡,我照常在廚房後院洗碗,突然聽到聲響,我愕然抬頭,只見你踏月而來。
我揚起下巴,無畏無懼,怒目而視。
你到底是不懂情愛,才把婚姻大事當作兒戲。
手裡提著白玉瓷壺,通紅的臉上,雙眼迷離。
只見你忽然皺眉,一轉身,一甩手,價值不菲的酒壺碎了一地。
“你幹什麼!”我站起身,大罵。
“站著別動……”,你跌跌撞撞走來,蹲下身學著我的樣子胡亂洗淨碗盤。
無奈道,“我上輩子應該是刨了你家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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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伸手點了你的睡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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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沒時間與你過家家,三言兩語便把你打發了。
就在昨日,老鴇說要把我轉手給外來商人。
那段時間,我真恨不得把你們這群姓顧的大卸八塊!
從此,你不欠我什麼了。
你我就當大夢一場,醒來音塵各悄然。
我看著顧府奴僕扛著你走的。
老鴇引遊商到我面前時,我雙腳發麻,剛站起身,便把老鴇撲倒在地。
你消瘦不少,寬大的錦繡華服隨意套在身上,慵懶落拓。
那遊商想必也料想到原由,也不作計較,直說把我收拾乾淨了再走。
你大概知錯了吧。
不知何故,我想到的是,此時此刻,你應該醒了。
眼見他的手再次探過來,我速速提起衣領躲開。
馬兒一聲嘶吼,馬車猛然停下。
下一秒,你疲倦地昏睡在我懷裡。
那商人顫抖著的向外挪步。
你嫌他磨嘰,揪著他的耳朵拖他出車廂,再一腳把他拽下馬。
07
你不曾言語,卻出賣了一個少年的心動。
你坐進車廂,命隨從馭馬回府。
你剛要坐下,我便抓著你的衣袖哀求:“憐兒求三公子收我入府,為奴為婢,伺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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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留在你身邊,我心甘情願,把自己困在這座牢籠裡。
“晚了!”你的唇覆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綿長的吻。
想來也算是託你的福,讓我有機會離開這個等級森嚴的國家。
你走後,我無心睡眠,一個人在夜裡枯坐到天明。
你由激動轉為失落,向我行禮致歉:“是在下唐突,驚擾了麗人。”便轉身離去。
我凝視著你孤獨落寞的背影,心緒悽迷。
上了車廂,那身著異服的商人立馬露出輕浮本性,急不可耐地脫下我的衣裳。
你停下腳步,像是在傾聽。
你掀開簾帳,見到此景,目光兇狠,對著遊商吼道:“滾出去!”
你若是有心分析我的言語,定會知道我在扯謊。
然而,你只是搖頭,隨後邁開長腿前行。
別後重逢,不敢看,你漸漸走遠的背影。
聽他那一聲慘叫,估計得臥床半個月。
你或許不知。
說來可笑,我這會兒才明心中的情意。
機緣巧合之下救了顧陌凌虐的獵犬,就被他綁了賣進長春閣。
家中二老氣不過,向顧陌討公道,結果慘遭殺害。
你更不曉得,答應與你成婚時我便放下前仇宿怨了,無奈事與願違,終促成大錯。
“不過,我可以考慮娶你為妻。”
導致我有時間做足準備,在婚宴當天,親手了絕了他,替我的雙親報了仇。
直到意識清醒,我人已在深山老林裡,喜服髒臭,飢渴難耐。
我尋了條溪水喝水洗臉,才知曉,我面目盡毀的事實。
這些年經歷的悽風苦雨使我變得瘋瘋癲癲。
三年過去了,你不復肆意灑脫,狹長的丹鳳眼中,蘊含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滄桑。
那就讓我隱在歲月裡,守著回憶,終老一生。
“你說的是迎憐姑娘吧,我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