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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板運動在中國:從“危險至極”到大街小巷

作者:由 新週刊 發表于 易卦日期:2022-10-26

極限什麼情況下可以帶值

滑板運動在中國:從“危險至極”到大街小巷

2022年6月19日,X G ames C hina 2022滑板U 池巡迴賽首站在武漢舉行。(圖/ 王翮)

說起滑板運動在中國的發家興盛史,車霖一定是一個繞不開的人,他不僅是中國第一位職業滑手,也是最早接受品牌贊助、簽約的滑手,因為在第一屆亞洲室內運動會中代表中國隊奪得了冠軍,車霖還獲得了“中國滑板第一人”的稱號。

車霖是河南鄭州人,1991年前後就開始接觸滑板。

和中國多數第一代滑手入門滑板的經歷類似,他對滑板的初步認知來自1989年在美國發行的滑板電影《危險之至》。

那時的車霖不過10歲,對滑板沒有概念,對“酷”也沒有概念。

他只是在看到主人公滑著滑板追兇時,心中萌生了無比強烈的模仿、掌握滑板技巧的慾望。

此後,車霖就開始了漫長的滑板生涯。

滑板,危險之至

車霖的影片號在半個月前更新了一條影片,影片中的他穿著休閒短褲和白色T恤,頭上壓了一頂白色的帽子,略長的頭髮被帽子壓在額頭處,不屈地往外伸著。

這樣的形象,和車霖20多年前在秦皇島參加“魄翱杯”時幾乎沒什麼不同,而他的腳下一如既往地踩著一塊滑板。

滑板在他的操控下,輕鬆躍起又悄然落下。

不少媒體人曾這樣形容車霖的穿搭:“可以滿足記者對滑手的所有想象。”

時至今日,這樣的評價似乎也不過時。

我們在大街小巷裡看到的滑手,大多穿搭輕鬆休閒,人們在提起滑手時,也總是將他們與“酷”和“潮”聯絡起來。

但在《危險之至》這部電影剛傳入中國時,人們總是習慣性地將滑板和嬉皮士聯絡起來,一提起滑板,人們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染著黃髮、打著耳洞、渾身都是文身的青年,而這一形象簡直是對《危險之至》中的主演的生動再現。

不可否認的是,包括車霖在內的第一代滑手大多都是因為看了《危險之至》這部電影,才開始瞭解、接觸滑板,《危險之至》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中國第一代滑手的啟蒙物。

車霖學習滑板時,滑板還沒得到廣泛傳播,國內也缺乏系統講授滑板學習技巧的人。

滑板運動在中國:從“危險至極”到大街小巷

2022年8月27日,廣州。從大人到孩子,罕有人能拒絕得了滑板的魅力。(圖/ 阿燦)

不僅如此,國內與滑板有關的錄影帶、雜誌等也十分罕見,包括車霖在內的第一代滑手,只能請在海外生活的家人、朋友等幫忙代買與滑板學習有關的資料。

當時,鄭州市玩滑板的不過一二十人,長期玩滑板的則只有幾人,車霖和這些早期滑板愛好者終日待在一起,秀自己會的滑板動作,也分享自己知道的滑板知識,但他們卻很少彼此傳授學習滑板的技巧。

出現這種情況倒不是因為大家藏私,而是因為所有人對滑板的瞭解都十分片面,一個人可能會做出某個動作,但卻往往無法說清動作背後的理論。

和其他滑板愛好者相約至街道、公園等地方練習滑板時,車霖等人常會引起圍觀群眾的好奇。

有時候,車霖和圍觀者坐在一起,他會反覆觀看那些自己不會的動作,研究別人如何控制重心、如何用力、如何控制速度和方向等。

這種摸索持續到了1997年,車霖參加了當時在秦皇島舉辦的“魄翱杯”比賽,該賽事前後共舉辦了六屆,是當時國內唯一的、全國性的滑板公開賽。

但據車霖回憶,那時的“魄翱杯”更像全國滑板愛好者一年一度的聚會,參賽人員會在比賽中互相交流滑板技藝、分享滑板學習資料,不少人會交換聯絡方式,賽後還會寫信。

“當時與滑板有關的物資十分匱乏,但在‘魄翱杯’現場,幾乎能看到當時與滑板有關的所有物資,這些物資包括雜誌、錄影帶、滑板鞋、滑板服飾等。有時候,大家會購買自己需要的物品,所以比賽現場又有點像跳蚤市場。一些電影廠不時也會去現場挑選滑板演員。”車霖說。

第一代滑手被“洗腦”

在車霖看來,滑板在中國正式邁入職業賽道要追溯至2000年在浙江湖州舉辦的全國第二屆極限運動會,這是中國首個將滑板列為比賽專案之一的賽事。

當時,作為參賽選手之一的車霖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擺在他面前的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要麼繼續滑板生涯,要麼遵照家人的建議,循規蹈矩地上學、畢業、參加工作。

時年20歲的車霖在綜合考慮多方因素後,做了一個稍顯折中的決定:如果自己在比賽中獲得了不錯的成績,那就在滑板上再耗費兩年心血,用兩年時間圓自己一個滑板夢;如果比賽結果不如人意,那就放下滑板,專心學習。

正值車霖搖擺不定之際,他遇到了自己職業滑手道路上的伯樂——上海FLY滑板俱樂部的老闆韓敏捷向車霖遞出了橄欖枝。

車霖和對方相識後,毫不避諱地向他說明了自己的打算。

車霖清楚地回憶起當時韓敏捷勸說自己的場景:“他當時對我說,‘你不能這樣,你要堅持下去,我現在開滑板店,有自己的收入,我們店內需要贊助一個華人,我可以免費贊助你,你就繼續滑下去’。”

在韓敏捷反反覆覆、堅持不懈地“洗腦”下,車霖最終放棄了原本折中的想法。

他從湖州返回鄭州後,向家人坦白了自己想放棄上學、繼續玩滑板,併成為中國第一個職業滑手的想法。

車霖的家人自然不同意,甚至覺得他瘋了,竟為一塊滑板放棄學業。

家人勸他浪子回頭,車霖卻不為所動。

滑板運動在中國:從“危險至極”到大街小巷

2022年8月27日,廣州。在車霖看來,滑板在中國正式邁入職業賽道要追溯至 2000 年在浙江湖州舉辦的全國第二屆極限運動會。(圖/ 阿燦)

在雙方溝通無果的情況下,車霖自己到學校辦理了退學手續,然後開始在韓敏捷的贊助下,全心全意學習滑板,並開始陸續參加職業滑板比賽。

2002年,在韓敏捷的介紹下,車霖接觸到了另外一家贊助企業,對方為車霖開出了每月3000元的工資。

一年後,一家美國品牌公司也找到車霖,與他正式簽約,併為他開出了每月2000元的薪資。

比賽所得獎金與企業贊助使車霖逐漸過上了經濟獨立的生活,他的家人也終於不似以往那般反對他的選擇,但也沒有支援。

“出現這種態度的原因,可能還是覺得我有些不務正業,但畢竟我能自己養活自己了。”車霖說。

車霖以職業滑手的身份出現在由官方舉辦的世界級賽事中,當屬2005年。

他在首屆亞洲室內運動會上摘得了滑板賽的冠軍。

彼時,車霖作為職業滑手,已有三四年的比賽經驗,他參加了多項商業比賽、洲際比賽,與國內外不同水平的滑手有過切磋。

與車霖豐富的比賽經驗不同的是,國內當時在專業滑板領域幾近空白,不僅沒有正規的滑板國家隊,連正規的滑板訓練場都寥寥無幾。

“而同期的泰國、菲律賓等國家早已遍地滑板場。”車霖回憶。

為順利參加運動會,一場轟轟烈烈的選拔賽很快在全國拉開了帷幕,包括車霖在內的6名滑手在選拔賽中脫穎而出,他們兩兩一組分別被安排參加了極限輪滑、滑板、小輪車比賽。

加入臨時組建起來的國家滑板隊不久,車霖等人便被臨時拉到了南京,他們被要求在南京的一處微型滑板公園參加集訓。

說是集訓,其實就是幾個在選拔賽中脫穎而出的選手在公園內自行練習。

車霖回憶,因為滑板隊是臨時組建的,且之前國內並無相關集訓經驗,所以他們在賽前並沒有被分配教練,也無人為他們做技術指導,多數參賽選手奪冠的熱情也不高,大家似乎都默認了此次比賽主要是為了“陪跑”。

讓車霖沒想到的是,負責滑板專案的竟然是水上運動管理中心。

不久,車霖在2005年亞洲室內運動會上奪冠的訊息傳回了國內,這是當時中國在極限運動中獲得的最好成績。

因為車霖和他斬獲的首枚金牌,滑板開始被更多人重新定義,這項原本小眾的運動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

及至2016年,國際奧委會全會表決透過滑板進入東京奧運會,滑板獲得了更多年輕人的青睞,甚至有人將滑板看成是開展社交的必需品。

滑板很“熱”,也很難

滑板熱,可以從車霖開辦的滑板學校內得到印證。

近幾年,向車霖報名學習滑板的人越來越多,車霖在滑板學校內接觸到的最小的滑板學習者只有兩歲多。

這些滑板愛好者的父母多與車霖同齡,他們將孩子送來學滑板的目的也各不相同,有些家長是為了培養孩子的興趣愛好,有些家長是為了孩子能有一技之長,還有些家長只是想讓孩子能有一個打發時間的地方。

滑板運動在中國:從“危險至極”到大街小巷

2 0 2 2年8月2 8日,廣州。現如今,滑板已經遠沒有過去那般“危險”了,它轉變成一種熱烈又悠閒的城市文化。(圖/ 阿燦)

在車霖看來,人們對滑板的喜愛和滑板自身的進步,都在推動這一運動朝著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

以國家隊為代表的一方熱衷於在全國各地選拔優秀的滑手,並帶領這些滑手參加官方性質的競技運動。

而社會上的滑板愛好者、職業滑手、滑板俱樂部等則更注重滑板的文化屬性,而非競技屬性。

就後者而言,由此衍生的滑板經濟越發蓬勃,像是潮牌鞋服等獲得了無數年輕人的喜愛。

車霖認為,潮牌能讓更多年輕人接觸滑板,滑板也可提高潮牌的銷量。

這兩條道路在根本上並無對錯之分。“現在大家學習滑板的一個重要目的並不是為了技術,而是為了社交。我們不能要求喜歡滑板文化屬性的人苦心鑽研滑板技巧,這是不現實的想法。我們要允許滑板成為大家生活裡一種綜合的娛樂方式。”車霖說。

除了日常練習滑板,車霖也在著力培養屬於這個時代的職業滑手。

他仿照西方滑板俱樂部的模式,搭建了滑手培養體系,他會免除優秀學員的學費,也會贊助他們滑板器材,送他們到國內外參加專業的滑板比賽等。

但車霖也承認,目前,滑板在中國的發展仍存有某些先天性不足,比如第一代滑手人數極少,師資天然不足,二代傳承後繼無力等,而這些問題,是車霖正在經歷的。

車霖的女兒今年9歲了,這與他首次接觸滑板的年齡相仿。

某些時候,車霖會在女兒身上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比如,她和自己的腳位一樣,總是左腳上板,她只是站在旁邊觀看了上板的過程,就能自行上板滑動。

車霖想培養女兒成為新一代職業滑手,讓她子承父業,但女兒卻毫無興趣。

車霖選擇尊重女兒,但遺憾總是在所難免。

和其他第一代滑手分享自己的遺憾時,車霖卻意外發現,幾乎所有滑手都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但這兩點都不是最主要的,最根本的原因在於我們的孩子沒有充足的時間接觸滑板,他們的課外生活往往被各種課程充斥著。”採訪的最後,車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