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更暮改是什麼
很多人對《滕王閣詩》的題材和體裁多有誤解。
文徵明書《滕王閣序》並詩
首先,《滕王閣詩》不是懷古詩。
所謂懷古詩,百科上是這樣定義的:
主要是以歷史事件、歷史人物、歷史陳跡為題材,借登高望遠、詠歎史實、懷念古蹟來達到感慨興衰、寄託哀思、託古諷今等目的。
《滕王閣詩》顯然不符合這一定義。
因為,王勃寫這首詩寫,滕王李元嬰
還活著
,只是被貶出了南昌;滕王閣又是他在南昌創修的,稱名樓可以,根本稱不上古蹟!
詩中人非古人,物非古蹟,所以並非什麼懷古詩。
(詳情請搜悅華的百家號文章:《出乎意料!王勃寫滕王閣詩時,詩中“主角”滕王李元嬰居然還活著》)
是不是懷古詩這個很重要,因為它牽扯到這首詩表達的內容。
如果寫這首詩時,滕王已死去很久,“感慨興衰”、“寄託哀思”、“託古諷今”都能說得過去,現在,滕王好端端地活著,“興衰”如何感?“哀思”怎麼寄?王勃又敢“諷”什麼“今”?
所以,《滕王閣詩》到底要表達什麼呢,這個要重新理解。
閒雲潭影日悠悠
第二,《滕王閣詩》也不是近體律詩。
《滕王閣詩》七言八句,人們總不經意間將其視為七言律詩,其實不然。因為它不符合近體律詩的格律。
首先它不符合近體律詩的平仄規律。
《滕王閣詩》的前四句的韻腳為“渚”、“舞”、“雨”,押的是仄聲韻;而後四句韻腳為“悠”、“秋”、“流”,押的是平聲韻。
它選擇平仄不同的韻部,在中間換了韻,不符合近體律詩押平聲韻且一韻到底的規定。
祝枝山書《滕王閣序》並詩
從對仗的角度看也不符。
近體律詩至少中間四句(即頷聯、頸聯)對仗,而《滕王閣詩》的三四句“畫棟朝飛南浦雲,朱簾暮卷西山雨”是對偶句,五六句“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卻不是,這,又不符合律詩對仗的規則了。
有人可能認為王勃所在的初唐時代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律詩,這種認識是不準確的。
——可以看看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在這首詩中體現的詩律已經很完備了。
所以說,《滕王閣詩》詩並非律詩,只能說是律化了的七言古體詩。
王勃像
第三,《滕王閣詩》甚至不是一首賦韻詩。
《滕王閣序》的最後,王勃說:“一言均賦,四韻俱成。”
意思是說,在這次集會上每個人都分了一個字為韻字,都要寫成一首四韻八句的詩。
這就是流行於南朝與唐的詩歌“遊戲”體例——賦韻詩。
有學者對賦韻詩做過歸納,發現賦韻詩不規定押平聲還是押仄聲,但都要求一韻到底,即押同一韻部的字,不得中途換韻。
而在分析《滕王閣詩》並非律詩時我們就發現,它先押仄聲,後押平聲,中途換了韻,因此它只是普通的七言古詩,而非賦韻詩。
分辨它是不是賦韻詩有什麼用呢?
摘自杜青山先生1988年論文
有兩個推論,您相信哪個?
推論一:王勃才力不足,寫不出“標準”的賦韻詩。
推論二:《滕王閣詩》並非王勃在滕王閣集會上所做的那首。
推論一顯然不成立。
從事理上說,王勃的《滕王閣序》震驚四座,如果他在當時寫出了不符合要求的,或者說“跑題”的詩,這個話題一定會流傳後世的。
可是,王勃寫《滕王閣序》的故事一直流傳到現在,卻並沒有“負面風評”存在。
從事實上說,王勃寫過很多賦韻詩,在他的存世詩作中全是符合要求的。大家可自行搜尋他的詩作:
《上巳浮江宴韻得址字》《上巳浮江宴韻得遙字》《春日宴樂遊園賦韻得接字》《三日曲水宴韻得煙字》。
那麼,只能相信推論二是正確的了。
也就是說,《滕王閣詩》與《滕王閣序》序並非一體,而是不同時間段的創作。
那麼,序後的詩呢?學者認為或已佚。
——這個推論是不是非常挑戰常識呢?
現代滕王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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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從唐代賦韻詩看〈滕王閣序〉“一言均賦”的解釋》,杜青山,《南都學壇》198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