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敢吃鹹鴨蛋嗎
都說月子之仇，不共戴天，我和婆婆的月子仇說起來更是一把辛酸淚。但是，正是她月子裡帶給我的仇恨，才讓我有了如今的一切。這麼多年我努力拼搏，就是因為心中藏著那個多年前的往事。
01
我是70後，女兒大學畢業應聘於一家高中學校，兒子今年十二歲。我們有兩輛大巴一輛小車，還有兩套房和一些積蓄，在這個小縣城，不算有錢，但日子過得也不差。
每當有朋友羨慕我人生圓滿時，我總會自嘲是當初月子裡他媽把我逼成這樣的。沒錯，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被婆婆逼出來的。
二十多年前，我嫁給他時，他是他爸單位內招的合同工，在距家三百多里的廠子上班。我接了我爸的班，在縣汽運上班。
我們兩家都以種地為生。如果不是接我爸的班，我這輩子也就面朝黃土背朝天了。他如果不是娶了我，或許和大多數中年人一樣，守著那幾畝農田過日子，而我如果不嫁給他，或許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熬著日子盼退休金，不會有現在這些家底。抱歉，你有沒有被我繞暈？且等我喝口水，給你慢慢講來……
和他結婚我是費了很大精力的，我爸堅決不同意，說兩地分居，將來吃苦的是你。我和你媽就是例子，這些年她一個女人種地外加照顧三個孩子，吃了多少苦？
我爸苦口婆心說了很多，可惜，年輕時的愛情大於一切。我聽不進我爸的話，說兩地分居怕什麼，不是還有汽車和火車嗎？為讓我爸同意，我軟磨硬纏，甚至假裝絕食什麼招都用上了。我爸拗不過我，最後勉強同意。他私下很難過地對我媽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小妮子不聽勸，非要跟著他，過幾年她就知道了。
哪裡要得了幾年呢？婚後不久我就嚐到了苦頭，所以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十八歲不聽父母的，二十八歲你就會後悔。真的是至理名言！
02
初懷女兒時，我孕吐厲害，吃什麼吐什麼，婆婆在家種了幾十畝地，根本就來不了。我媽來照顧了一個月。後來我自己每天早上煮兩個雞蛋，又蔫蔫的接著去上班。
一直到快生時，老公才回來，一星期後，我在縣醫院生下女兒後被拉回他家。
回家後，我看到光禿禿的牆不由氣上心來。
他是弟兄兩個，公婆承諾家裡新蓋的三間平房給我們，說再攢些錢給老二蓋。
我答應了，我們在老房子裡，買張床和櫃子就成親了。
婚後幾天我們就回去上班，新房子一直沒裝修。我提前讓人給公婆捎信，讓他們找人在屋裡拉電線，不然回去坐月子黑咕隆咚的。
他們明明答應得好好的，可現在屋裡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
老公雖是爐前技工，但他不敢摸電，而且剛當父親，他一下子不知道該忙些什麼。而他媽，拿來了一個煤油爐和煤油燈。
我想，她可能早就準備好了吧。拉電線我勢必要整天開燈，她怕浪費電吧？
老公只有十天假，生孩子之前已經用掉七天，三天後他就走了。臨走前只來得及給我媽送了雞蛋。
現在誰家生個女兒都寶貝得什麼似的，可當年，誰家生男生女產婦待遇絕對不一樣。我女兒是98年的，當年的情況就是生兒子給孃家送一大塊肉，生女兒就送雞蛋，男孩女孩的地位從剛出生就分得清清楚楚。即使現在，我們這邊還是這風俗。
這個我倒不計較，農村歷來如此。讓我寒心的是月子裡婆婆做的事。
03
除了女兒頭三天，他媽做了小飯。後來，我再沒吃過一頓小飯，她每天早上給我端一碗大鍋飯，其餘都是我自己做。
98年是閏五月，女兒出生於農歷七月十三，正是收秋季節。她早上給我端來一碗白粥和一個饅頭，一個鹹鴨蛋。然後就去地裡了，我不知道她中午什麼時候回來，等她端飯來時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當時奶水也不好，女兒總是哇哇大哭。
被餓了幾次後，我學乖了，讓她把食物拿過來，我自己煮。
他媽只在早上端來一碗粥，中午和晚上來一下，就算完成任務了。
月子裡的飯是我做，尿布是我洗。沒辦法，尿布就那麼幾塊，不趕快洗洗曬乾女兒就沒得換。
我們在村邊住，後面就是空地，晚上我害怕，就整夜亮著燈。
很多次，女兒鼻樑兩邊都是被煤油燈燻的黑印子。
女兒愛哭，還睡顛倒了，每晚每晚哭，我只好抱著她來回走，沒人替我。有時候，她哭我也哭。我的胳膊到現在都會犯疼，可能就是那時候累著了。
明明是盛夏酷暑，可我的心卻哇涼哇涼的，就像被人在心上放了塊冰。
一個月子裡，我懷疑自己把眼淚都哭完了，我哭自己，哭女兒，我後悔沒聽我爸的話。
我對自己說，不能氣，先忍著，忍到出月子。
小孩十二天要請客，向親戚宣告這戶人家小孩的降生，一般提前兩三天就準備了。可他們自始至終沒人提請客的事。一直到第十天，我才恍然明白，他們嫌棄我生的是女孩，不想請客。
那時候計劃生育還緊，我想，或許我這輩子就只有這一個孩子，你們竟然不給她請客。
我想鬧，但我吃不準，如果鬧開，他們不管我和孩子，老公又不在家，那我和女兒的境況豈不更糟？
沒法鬧，不意味著我妥協，我用了個軟法子：絕食。
當然不是真的絕食，嚇唬他們的。
她早上端來的飯我不吃，午飯我不做。她跟我說話，我閉上眼睛不理她。
婆婆不傻，猜到我是在和她置氣，說讓公公第二天去通知親戚，讓小叔子去買菜。
由於準備倉促，那天的酒席很薄，但總算是請客了。
從那時起，我和她的仇也就結下了。
以前聽人說婆婆怎樣，我想，還不都是人心換人心，只要我對她好，她也一定會對我好。
過了這麼個月子後，我才知自己有多天真。人心換人心是要看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善良的人能以心換心，惡人的心是換不來的，不管你怎樣付出都沒用。
也是在那時候，我意識到農村這種根深蒂固的陋習對女性是致命的傷害。(那時，還有生女兒被溺死；還有人家一連生了七個女兒還在繼續生，不生個兒子誓不罷休)我一定要帶著女兒在城裡紮根，給女兒一個好的未來，我要杜絕這種傷害波及到女兒。
04
滿月後我一直在我媽家住。直到產假過完，我必須去上班，才哭著跟我嫂子說，我願意把一大半工資給她，只求她讓我媽去幫我帶孩子。嫂子答應了。但並沒要我的錢。
那時小侄子已經上小學，嫂子能看得了他，而我吃不准他媽會把女兒帶成什麼樣，乾脆一開始就不讓她帶。
後來嫂子家買房，侄子結婚，我都大力支援，她當年的人情我一直記著。
女兒兩歲半時，老公所在的廠子宣佈破產，領了幾千塊錢回來了。
他想回家去種地，我不願意，如果回去，那我們就永遠也逃脫不掉那種命運了，更關鍵的是，一想到要整天面對他媽，我就受不了。
我婚前在單位買了一個120平的單間，方便下班後住宿做飯。老公回來後，我們把做飯的煤爐搬到了門外，在那間房子一住就是快十年。
他原來的手藝在家裡根本用不上，我給他買了個小三輪，先讓他在城裡拉人，順便熟悉路況。
他也算爭氣，雖然我倆為他媽沒少吵架，但他沒有不良嗜好，掙的錢都拿了回來。
鄧縣穰東有個批發市場，我們去批發了一些秋衣秋褲，襪子，帽子，圍巾之類的小東西，白天他跑車我上班，晚上我和他去擺地攤。我賣東西活泛，每件有一點利潤就賣了，反正又不加稅，加兩塊錢也是賺。同樣的東西，門店這個價絕對買不到。第一批顧客是我同事，她們又介紹親戚朋友過來。
月底盤點，這個不起眼的生意，收入居然比我工資還多。
那段時間很辛苦，每天要熬到十一點，回家睡覺已經是凌晨，第二天還要上班，但我一心想爭口氣在城裡買房，每天數著賺來的錢，也就不覺得辛苦。
在這期間，我讓老公考了駕照。後來，聽說車隊要對外擴張，就準備也買一輛車。當時的我們既沒錢買車，他駕照也不夠格開中巴。我貸款五萬加上手中積蓄買了車，請了個師傅，讓老公跟著跑車，一邊繼續去考證。
他的駕照考下來時，我已把貸款還完。我從這個車的利潤中嗅到了商機，用這個車做抵押，又貸款買了第二輛車。
老公是個不愛操心的人，家裡大小事情都得我操心，好在他指哪打哪還算聽話。
有一次請來的師傅出了點狀況，我去交警隊求情，大夏天的跑了一趟又一趟，也崩潰過，但一想起他媽，我就瞬間滿血復活。
可以說，對他媽的恨是我多年來拼搏的動力。讓我們一步步在城裡站穩了腳跟。
05
女兒小時候磨人，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卻乖得出奇，年年考第一，我們中午不在家，就給她錢讓她自己買吃的，她吃膩了買的飯，很早就會自己動手燒稀飯，我們晚上回家都能吃到她做的飯。
女兒16歲就會包餃子，炒菜一切家務都做得很順手。她只要過星期或放假，就是我最輕鬆的時候，做飯洗衣拖地帶弟弟，她能把整個家都收拾得乾乾淨淨。她在家務上已經遠超我。有次我做燜面，兒子說：“媽，你做的飯還沒有我姐做的好吃。”
有一次開家長會，我難得去了，倒不是擺譜，平常實在沒空去。
我一進教室，老師就過來握住我雙手，說您就是劉瑤家長吧，您可真了不起，快來給大家說說您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我特別不好意思，我哪有什麼辦法，每天和她爸忙得陀螺似的，除了四年級那年，她數學跟不上，她爸去書店買了很多卷子，讓她每天晚上必須做一張，其餘都是孩子自己學的。
我們家從沒缺過孩子錢，但女兒也知道節約，她在大學期間和幾個同學幫著老師打飯，可以免飯錢，還另外每個月給點錢。
兒子就不行了，無論學習還是懂事上，各方面都不如他姐姐。和女兒小時候相差很大。
如今，孫子輩這些孩子中，公婆最寵的是我女兒。好笑吧，當時女兒是最不受待見的，如今卻成了全家的香餑餑。
06
婆婆年紀大了，也知道當年做的不對，我生兒子時，沒讓她來，她自己跑來了，一直照顧我過了大月子。那貼心勁和我生女兒時翻了個過。前年，小叔子腦溢血去世，我們放下一切趕回去，一大家子人都只顧忙著傷心，一應事宜都是我幫忙張羅。
我恨了她許多年，可能是有了兒子後，也可能是年歲漸長，我對她的恨漸漸少了記恨，多了理解。
我把自己代入到當年她的身份中，家裡窮，又是秋收時節，莊稼爛到地裡，那一年辛苦就白費了。
真正受觸動是在小叔子去世時，我看到他們蒼白的發，佝僂的背，他們的嚎啕大哭，那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感到盤踞心底多年的寒冰在悄然破碎。
去年，她生病住院，小姑子在外面回不來，我去照顧，她跟我聊起當年的事，一再說對不住我。
那次出院，她非要塞給我三千塊錢，說那時候太窮，家裡孩子多，她整天想著多幹活掙錢，月子裡讓我受委屈了。
其實她不說，這些年，有些事也慢慢想通了。
儘管想起當年情形，也還是會不好受，慢慢來吧。
反過來想，如果沒有當初的月子之仇，我可能沒有這麼大的勁一路拼到現在，從這點來說，婆婆反而成了我這些年努力打拼的助力。我想，或許有一天我會徹底放下當年月子裡所受的一切。
放過她，也是放過我自己的心魔。
小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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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誰家有女兒都是寶，可是在二十多年前那一代，在農村生個女兒是被看不起的，我自己當初也深受其害，剛剛懷著孩子，就讓我去吃藥，甚至一直到孩子出生前，都被嘮叨生男生女。其實，生男生女是兒媳婦一個人的責任嗎？
文中女主為了不讓自己的女兒深受其害，多年來辛苦打拼，女兒爭氣，也算值得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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