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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倫文苑」一碗煙火

作者:由 阿榮旗微熱點 發表于 收藏日期:2022-05-22

一條魚一碗飯什麼成語

「阿倫文苑」一碗煙火

世上唯美食與愛不可辜負

一碗煙火

文/清靈

「阿倫文苑」一碗煙火

「阿倫文苑」一碗煙火

常言說得好:要想抓住一個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此話糙如毛坯拙似原木,且夾帶明顯的調侃。但細一思量,卻感覺此言不虛,它飽含著閱經人世冷暖的機智與深刻,頗有些民間哲學的意味。

二十世紀初期,美國作家厄普頓·辛克萊為反映美國移民的悲慘命運,計劃寫作《屠場》。本著寫實主義的原則,他喬裝到屠宰廠——小說主人公做工的地方,潛伏了七週,如實記錄了香腸等熟食的加工流程。結果那不堪的衛生狀況掀起了軒然大波,引發了美國公眾對食品安全與衛生的強烈反應,直接推動了美國食品監督局的成立。事後他調侃說:“我想打動公眾的心,卻不料擊中了他們的胃。”作者心中的無奈卻也折射了一種亙古不變的現實:衣食安先於良心發現,當飢餓的聲音食品安全的聲音如雷鳴,其它的聲音就會弱如蚊蚋低吟。

恰逢盛世,民不再以食為天,衣食安倉廩足之後必然會有更高的精神追求。但一個人若長期對美食無動於衷,要麼脾胃失調,要麼枯索無趣。《禮記》雲:“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飲食既是人生存的本能反應,也是人生活質量高低的一個標尺。於食客而言,古有“老饕”美譽,今有“吃貨”俗稱,“吃”,實在是一件再美妙不過的事情,而“吃得好”則要兼具色香味形意,更是可以上升到藝術品位的高度。

面對五花八門的美食,垂涎三尺,大快朵頤,可謂人生一大快事。而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關愛,還有什麼比“洗手做羹湯”來得更具體更實在?煎炒烹炸燜,讓愛意在烈火與文火中騰挪遊走脈脈牽連。而酸甜苦辣鹹,也幻化身千億,在舌尖綻放千差萬別的味覺體驗。味蕾銘記滋味,胃腸鐫刻溫度,每一餐每一飯,都牽動著生活的喜怒哀樂,成為生命年輪上不可或缺的紋路。

「阿倫文苑」一碗煙火

我對母親的思念與追憶,充盈著滿滿當當的飯菜的香氣。兒時,每當我身有小恙,母親總要為我煮上兩隻糖水荷包蛋。晶瑩瓷實的蛋白小心翼翼地包裹著那一輪燦黃,像捧著心尖上的聖物。咬一口,唇齒噙香,而甜滋滋的液體恰到好處地濡溼了口腔的焦乾。在藥物的加持下,病痛不戰而退,繳械投降。於我而言,糖水荷包蛋是不變的藥引,是具象的母愛,那一份深情沉積在歲月的橫斷面,永不消褪。

在愛的連環與傳遞中,我留給女兒的記憶又會是什麼呢?是軟香多層的油餅,是清苦爽口的柳蒿排骨,還是一條魚的N種吃法?也許,從某種意義上說,味覺的記憶就是愛的記憶。

一首簡單到極致的小詩《一碗油鹽飯》,讓我潸然淚下,數年重溫,依然有淚盈眶。

“前天,我放學回家/鍋裡有一碗油鹽飯/昨天,我放學回家/鍋裡沒有一碗油鹽飯/今天,我放學回家/炒了一碗油鹽飯放在媽媽的墳前”

如此平凡的字句中負載了太多的資訊量。貧寒中的堅忍與慈愛,失怙孩子的孤獨和渴求,以及“子欲養而親不待”的一聲喟嘆,都在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細節中傷感地呈現。在這有限的方塊字中,我彷彿看到了母女兩人愛的對話,聽到了靈魂最深處的啜泣。而這沉甸甸的份量,僅僅靠“一碗油鹽飯”連綴和填充。這就是所謂的“人間煙火氣,最諳世人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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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幅有關“吃”的群像圖,長久地定格在我記憶的畫板,讓我在不同年齡段品析出不同的意味。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在家鄉毗鄰的小城客運站候車時見到的場面。當時,客運站候車室旅客寥落,十分靜寂。六七個年青人像一陣快風呼啦啦地湧進來,挾帶著飽滿的生氣和力量。他們衣著簇新整潔,臉上神采飛揚,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看行止氣質,是富裕起來的農民。這幾人展胯曲腿,闊氣十足地坐在椅子上。剛剛坐定,便人手一根油條,大口大口地享用起來。我這才注意到他們中間有一個碩大無朋的塑膠袋,裡面整齊地碼放著色澤金黃的油條。他們吃油條的動作幾乎是一致的,右手攥住底端,一段段快速往上推送,而口腔就兼具了吸附與容納的雙重功能。喉嚨大力吞嚥,牙齒大力咀嚼,油條卻不斷鏈,像有一根無形的傳送帶被齒輪帶動著,滿載著食物,源源不斷地往胃裡輸送。一根吃完,從袋子裡抓出一根再接續上。六七人的牙齒和食物碰撞廝磨,發出高低錯落此起彼伏的聲音,吧嗒吧嗒,吧唧吧唧,咕嚕咕嚕,不同的音色與類似的節奏演出了一曲別具一格的交響樂。

我從未看過如此豪邁壯觀的吃法,不由得看呆了。聯想到“大快朵頤”這個成語,片刻間領悟了鼓動腮幫子大嚼特嚼的酣暢。彼時,我剛剛治療過牙齒,消化器官處於半休眠狀態,那場景讓我徒有羨魚情,便閉目養神,一任聲響在耳畔縈繞。

突然間,風吹浪捲雲移影動,先前的聲音偃旗息鼓,一片“咔嚓咔嚓”的清脆之音以不可壓倒之勢彌蓋了過來。我猛一睜眼,看見他們人手一隻大鴨梨,一臉陶醉地啃將起來,臉上自得意滿的表情讓你覺得人間沒有比這更愜意更舒泰的事情了。多年以來,他們鋒銳的牙齒和傑出的胃口仍然令我念念難忘。

「阿倫文苑」一碗煙火

飲食做為一種源遠流長的文化,自有就餐的禮儀規矩,甚至繁文縟節。而他們來自泥土,散發著最為活潑樸素的原始風情,全然不受條條框框的束縛,吃得簡單吃得乾脆。自食其力的人,飢來取食,飽而鼓腹,這份天然本色,反而會令某些文明人自詡的“高雅”黯然失色。

鐘鳴鼎食也好,粗茶淡飯也罷,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這煙火氣中有喜有哀,有精緻有粗陋,更有歲月沉澱出的生活態度。

我有一位好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烹飪技藝有大廚水平,經常在朋友圈曬圖。每次曬圖都配有質地優美的文字,構圖更是剪輯巧妙光影陸離。她的美食秀成為射入我庸常生活的一道光,帶給我溫馨的持久的感動。一個能把稀鬆平常的日子過成詩的女人,必然是一個對生活有熱戀般激情的人。美食不過是她與這個複雜世界握手相擁友善交好的門戶。

人生走過大半,許多年輕時不能釋懷的事,也已變得雲淡風輕。驀然回首中,方知“充飢皆美食,容膝即安居。”生活有時就是簡簡單單的一粥一飯,從胃抵達內心的距離,其實很短。

「阿倫文苑」一碗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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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攝影/於雪梅

阿榮旗融媒體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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