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培培為什麼不長了
《宮門帶》一劇近年已少見於舞臺，更為常見的叫法是《十道本》，又名《十條陳》，講的是李淵因誤信讒言，欲斬李世民，後世民被褚遂良所救的事。
提到此戲，大家往往會想到戲中褚遂良的大段唸白，而在此戲的“封官”一折，又是以李淵的演唱為主。存世的音像資料中，我們也能看到前演褚遂良，後演李淵的“一趕二”演法，如胡少安、言興朋。
今日戲知分享孟小冬先生、黃金懋先生、姜培培老師三代餘派傳人的《宮門帶》錄音，即是“封官”一折中的兩個唱段，一段為【二黃原板轉快三眼】（孟小冬先生只有此段錄音），一段為【二黃原板】。三人的演唱是一脈相承。黃金懋先生此段唱學自孟小冬先生，後來，他又將此唱段傳授給了姜培培老師。
這三段錄音中，孟小冬先生的錄音是中國唱片公眾號分享，音質極佳；黃金懋先生的錄音是前不久由遊心樓主喜馬拉雅平臺；姜培培老師的錄音則是2012年錄製的。在三段錄音之後，戲知也附上言菊朋和譚富英的此段錄音，以做比對。
演唱順序：孟小冬、黃金懋、姜培培、言菊朋、譚富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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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節
唐初，高祖李淵患病，皇子李世民入宮侍疾。三更出宮時，發覺皇子李建成、李元吉與父妃飲酒縱樂，乃將玉帶掛於宮門，藉以警告。李建成等見帶後，與妃計議，誣奏李世民調戲，並以玉帶為證。李淵不察，立命處斬。褚遂良列舉歷代寵妃亂國故事，並辯明世民冤枉，李淵始醒悟，遂赦免李世民；並對褚遂良重加升賞。
導 賞
這個黃金懋先生《宮門帶》錄音，是當年跟老先生軟磨硬泡要來的……餘叔巖雖然在1928年末就不組班演營業戲了，但在家一直沒閒著，把很多戲的唱腔都重新拆洗梳理了，《宮門帶》就是其中之一，“勸皇兒”大段【三眼】算是餘叔巖晚年的得意之筆，有報紙記載當年在國樂本來打算灌這段。後來教給孟小冬，只讓她演三次，一次堂會，一次營業戲，一次電臺，結果一次也沒唱。。。黃金懋先生這段是孟小冬親授的，比孟小冬說戲錄音多了“好一個”一段，最後一句“一呀步，一步一步”跟張伯駒說《上天台》完全一樣，也是餘派的準格了。50年代吳熹笙從香港回大陸，還請李適可錄了這段，據聽過的先生說跟孟小冬基本一致。譚富英和馬連良合錄《十道本》，這段還是按著老路子唱的，沒有跟王瑞芝學餘派的路子，也比較有趣。
遊心樓主:
樊 百 樂 ：
感謝@遊心樓主 兄分享的黃金懋先生的《宮門帶》錄音。與之前的孟小冬調底三眼錄音可相參照。當時冬皇錄音流傳出來時，有朋友認為不大可能是她唱的，因為音質失真問題和調門，而我覺得極大機率是她，不但是因為那種“嘴裡發粘”（@唱片大合 總結的她的特點哈哈）的感覺，而且這些腔非常講究（並不完全是褒義詞），很有餘叔巖晚年拆洗冷戲自娛的特色（例如《法場換子》《沙橋餞別》等），一般人設計不了這種格調的腔兒。現在有了黃先生錄音對比，兩者幾乎一模一樣，可見出自孟先生應該沒有什麼爭議。
這戲不說老奎派王帽戲的風格（因為我沒聽過，也沒太有相關資料），就說後譚鑫培時期，大體能分兩類：老譚派和富連成派，而後者的影響力之大，甚至譚富英先生晚年錄音幾乎和馬連良先生早年唱片一模一樣，而沒有被王瑞芝先生下掛。簡言之，富連成派的風格大體是，“勸皇兒”基本就是原板了，也沒有那麼多的“為皇兒”。從這個角度說，王少樓先生雖然是餘叔巖門人，但《宮門帶》肯定不實授。而老譚派則是必然唱三眼到底，“好一個”才是原板，三眼裡有大段的“為皇兒”，對考驗演員避免重腔兒提出了很高要求。
從資料上講，老譚派風格的有言菊朋先生的唱片、孟小冬先生的錄音、劉曾復先生的說戲錄音、今天發掘出的黃金懋先生的錄音，肯定有其它的資料，例如張伯海華先生應該也錄過張伯駒先生傳授的這齣戲唱段。雖然上述錄音細節、詞句不盡相同，但風格相當統一，可以視同一個體系。根據劉曾復先生的觀察，這段三眼有一個特點——下句最後兩個字有很多倆陰平字的組合，一來不能唱倒了，二來也不能一道湯。例如“當今”“先生”“孤聽”“一根（一倒未必算陰平）”“忠心”，劉先生對這些字做了很多不同的處理，有兩個一般高的，有前低後高的，有前高後低的，還有到底是落在正音上還是落在半音上的處理，儘量把這些都區分開了。這是怹介紹這齣戲唱法時，著重強調的。相比而言，孟先生的唱法在這些上倒沒有百分之百追求，可是整體行腔非常瀟灑，平順中見新奇，例如“擎天柱一根”化用了《宿店》的“滿門殺”，板槽很靈動。後面賜尚方劍的垛板又瀟灑又避開了《上天台》《賀后罵殿》等戲類似橋段的窠臼。
不過這裡頭我有個自己的觀察，這齣戲三眼裡講究的是避免重腔，但原板卻有個地方故意重腔，就是最後收腿的垛板，“孤的皇兒、李世民，孤的愛卿、褚先生，你本是皇兒的恩人孤的愛卿，勸皇兒，休流淚，免悲聲”，裡面有很多陰平字，一般的唱段都會越唱越高，最後用大腔收尾，而這段戲好像故意避開這種《上天台》式的處理，每一個陰平字都歸到同一個調值，有一種類似爵士樂“根音”的效果，反而非常別緻。這戲餘派沒太體現這個特點，但劉先生的錄音，馬連良譚富英二位先生的錄音，都有這個處理，我一直很好奇這個來源是什麼。扯遠一點兒，粵語歌陳奕迅的《阿牛》和楊千嬅的《狼來了》大家可以找來聽聽，大量用了這種同一個聲調兒的字反覆落在同一調值的處理，非常的醒脾。
最後褒貶一下。我個人是餘叔巖先生的鐵粉，但公平地說，怹晚年拆洗的好幾齣戲，尤其是不怎麼在臺上演的戲（唱段），都不能說是完全成功的。《法場換子》有些地方硬山擱檁，我認為求全責備地說，是有點兒不符合餘派的沖淡平和的精神的。《沙橋餞別》唱段很不錯，但整齣戲沒有特別設計，不好說整不整這麼個問題。《宮門帶》也有個硬傷。
先說這齣戲，餘叔巖先生應該是很早年唱過，就是二十世紀第二個十年間，搭梅蘭芳先生班兒，跟王鳳卿為了pk，唱了一百出戲不翻頭那個階段。譚鑫培先生肯定唱過這戲，但應該也不頻繁。關於餘先生和言菊朋先生是怎麼學會譚先生這齣戲的核心唱段的，劉先生給我說過一個說法，不一定是確定的，聊備一格吧。說是有一次，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唱清音桌，譚鑫培先生也在座。大家很多都是譚迷，你一段我一段，譚鑫培先生在一旁抽菸。唱到最後了，人家說，譚老闆您也消遣一段兒啊。譚先生有點兒放份的意思，說：“你們一段兒一段兒，把我都給刨了，我都沒得唱了。這麼著，咱今兒《宮門帶》吧。”好傢伙，大家全精神了，多少年沒有聽過譚先生這出了，全都凝神靜氣給聽下來了。我想說什麼呢，就是這戲餘先生唱得也不多，而且晚年重新撿起來，是當吊嗓子的段兒活拆洗的，因此可能忽視臺上規律了。或者，這是個更大膽也更招人爭議的假設，就是這段兒是孟小冬先生自己加過工或者簡直是自己研究出來的（因為裡面有些巧腔實在過於講究了，不太像餘先生風格，這在孟小冬先生《二進宮》等錄音中也有這個疑問）。什麼規律呢？這些勸忠臣的王帽戲有個共同特點，就是大段兒唱的中間，必然有個節骨眼要從龍書案後面走出來。例如《上天台》“孤離了”，就是在“龍書案”三個字唱完的原板轉三眼的長過門兒裡出來。這就叫真的學過這齣戲。那麼《宮門帶》在哪呢？就是“武德君邁虎步忙下龍庭”這句後，這一句一定要使一個大腔兒，然後胡琴拉一個長過門兒，然後李淵走出來。不然，這戲唱得再講究，就是沒學過。不信大家可以聽一下言菊朋先生唱片和劉先生錄音。當然，二黃三眼在非第一句也非倒數第二句的上句用大腔，確實很不常見，以前就見過《除三害》，句句都是大腔，很古樸必有來歷。劉先生說過，李適可先生旁聽過一個很牛的人清唱《宮門帶》，別人都叫好，只有李四爺冷冷地說：“我看他待會兒怎麼出來。”這就是所謂京朝派的一些內行要求吧。
唱 詞
孟小冬、黃金懋、姜培培
勸皇兒休得要珠淚滾滾，
孤王心中明如燈，
將二妃打至在冷宮院，
自羞自慚自喪生，
武德君邁虎步忙下龍庭，
用手兒攙起了褚先生，
滿朝中文武臣各有才論，
怎比得先生你赤膽忠心，
為皇兒在朝房群臣議論，
為皇兒哪顧得性命殘生，
為皇兒裝起了瘋魔病症，
為皇兒衣冠不正，來見當今，
為皇兒你把君臣大禮全然不論，
為皇兒可算得擎天柱一根，
為皇兒連奏過十道保本。
為皇兒，你把夏桀、商紂、前後漢、
歷代昏君比與孤聽。
孤封你吏部大堂帶管那都察院，
太子少保陪伴寡人，
再賜卿尚方劍如山壓定，
壓定了滿朝中文臣武將，大小的官，
不尊國法，先斬後奏，
一本一本奏與寡人，你是幹國良臣。
好一個孝道世民子，赤膽忠心褚先生。
孤的皇兒，殘生命虧你救應，
明日裡命皇兒拜為師生。
內侍臣與孤王筵宴擺定，
孤與皇兒、先生來壓驚。
左手拉住了世民子，
右手拉定了褚先生。
叫一聲，孤的皇兒李世民、褚先生，
你本是皇兒的恩人，孤的愛卿，
休流淚免悲聲，放大了膽，
一呀步一步一步隨定了寡人。
言菊朋
勸皇兒休得要珠淚滾滾，
為父的心中明如燈，
將二妃打至在冷宮庭，
自羞自慚自喪生。
武德君邁虎步忙下龍庭，
走近前叫一聲褚先生，
滿朝中文武臣紛紛議論，
怎當得先生你赤膽忠心，
為皇兒把卿家的心血用盡，
為皇兒可算得擎天柱一根，
為皇兒哪顧得殘生性命，
為皇兒哪顧得全家滿門，
為皇兒連奏了十道保本，
為皇兒把夏桀與商紂，前朝後代
一代一代比與孤聽。
孤賜你吏部大堂代管那都察院
太子少保外加正卿，
再賜你尚方劍如山壓定，
壓定了九卿四相滿朝的文武
大小官員哪一個不尊，
先斬後奏，一本本奏與寡人，
你是保國的良臣。
好一個孝道的世民子，
赤膽忠心的褚先生，
孤皇兒殘生性命虧你救應，
改日裡命皇兒拜為師生。
內侍臣把酒筵宮中擺定，
孤與那皇兒、先生來壓驚，
左手拉住了世民子，
右手帶定了褚先生，
孤的皇兒李世民，
孤的愛卿褚先生，
你二人放大了膽，且寬心，
一步一步隨定了寡人。
譚富英
勸皇兒休得要珠淚滾滾，
父王我心中明如燈。
將二妃打至在冷宮院，
她自作自受喪殘生。
孤皇兒得活命實為萬幸，
改日裡過府去酬謝先生。
孤賜你尚方劍泰山壓定，
壓定了滿朝的文武，大小官員，
哪一個不尊，你是個蓋國良臣。
孤離了龍書案把話來論，
叫一聲孤皇兒李世民，
為社稷晝夜裡哪得安寧，
為江山你也曾南戰北征，
轉面來再與卿家論，
你本是擎天柱一根，
為皇兒君臣們一番爭論，
為皇兒你把那累代的昏王說與孤聽。
孤封你吏部大堂，代管那都察院，
將皇兒拜先生以為師生，
左手拉住了世民子，
右手拉住了褚先生，
叫一聲孤皇兒李世民，
褚先生，皇兒的恩人、孤的愛卿，
你那裡放寬心、大著膽，
一步一步隨定了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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