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歷史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周厲王在歷史上真的是個暴君嗎?

作者:由 暮月山 發表于 歷史日期:2022-01-22

周厲王的厲是什麼意思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周厲王在歷史上真的是個暴君嗎?

周厲王

在歷史上,周厲王算是周朝的第一個暴君:貪財好利、衛巫止謗,致使 “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最終被周人推翻、趕跑。似乎周厲王就是一個不顧人民死活的暴君。

但歷史上的周厲王,並非不顧人民死活,恰恰相反,他為重振因長期乾旱而導致的西周經濟衰落而做出重大改革。周厲王的主要改革是政治上破除周公、召公二族世襲西周卿士制度,提拔沒有世族背景的榮夷公和虢公長父,經濟上實行“專利”,要求西周的貴族上貢納稅,以化解國家因旱災導致的物資匱乏,以圖強大。

在《史記》上,記錄周厲王的有這兩件事情:1、周厲王30年,周厲王不聽芮良夫的勸告,執意以榮夷公為卿士,廢除自西周周公以來的周、召二公輔佐周天子的傳統慣例;2、周厲王35年,周厲王不聽召公之言,使用衛巫止謗,終在周厲王37年被趕跑。

古本《竹書紀年》對周厲王的記錄只有:西戎攻打犬丘,殺死秦仲之族,周厲王派軍攻打,但不勝。今本《竹書紀年》中則記錄周厲王派遣虢公長父攻打淮夷,但失敗的歷史。

任命榮夷公為卿士 破除西周周召二公世襲壟斷卿士傳統

這無疑是西周歷史上一項非常重大的政治制度改革。周、召二公輔佐周王的傳統,最早是從周成王開始的。周武王死後,周成王年紀還小,於是就有周公旦專權輔佐。管叔、蔡叔對此周公旦壟斷周王室權力的做法非常不滿,於是就聯合商紂王兒子武庚起兵,意圖奪周公旦之權。周公旦聯合太公望和召公奭,經歷三年終於擊敗管蔡。從此之後西周建立了周公(來自魯國)、召公(來自燕國)二卿士輔助周天子的制度。歷經周成王22年、周康王25年、周昭王19年、周穆王55年、周共王22年、周懿王8年、周孝王6年、周夷王8年、周厲王30年(於周厲王30年改革),合計195年。

改革一項差不多200年的政治制度,這就需要莫大的勇氣!就在這點上,周厲王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改革家。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周厲王在歷史上真的是個暴君嗎?

朝歌

在周厲王任命榮夷公為卿士前,芮良夫就勸告周厲王不要背離先王之道而追求物利。在《史記》和《逸周書》中都有記載。在《史記》中,芮良夫就指責榮夷公“好專利而不之大難”,譴責專利是“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在《逸周書》中,芮良夫稱呼榮夷公為“執政小子”,譴責榮夷公“昏行罔顧,道王不若,專利作威,佐亂進禍。”從“執政小子”這個稱呼,就可以看出榮夷公比較年輕,芮良夫以老臣身份來做教訓口氣。

那麼周厲王的“專利”到底是什麼呢?傳統的觀點是認為周厲王壟斷湖澤、森林,不允許人民從中打漁、打獵,是一種與民爭利的愚蠢措施。新的觀點認為,專利並非是周厲王壟斷資源,而是周厲王要求有封地的西周貴族(在西周國內的貴族,不含分封的諸侯國貴族)甚至包括平民,向王室上貢納稅,以加強周王室的經濟能力。

在這裡,可以看出,

所謂的專利,等於現在的資源佔有稅

周厲王用榮夷公實施專利,本質上就是對貴族和國人進行稅賦,以增強國力。在今本《竹書紀年》記錄周幽王二年時“初增賦”,即表明專利就是一種稅賦。

那麼周厲王為什麼不惜廢除近200年周召世襲卿士制度、而任命年輕的榮夷公為卿士,施行專利措施呢?原因只有一個:

從周夷王末年開始到周平王時期的百多年長期乾旱期。

“夷王衰弱,荒服不朝”就表明周夷王時西周開始進入旱季,國力開始衰落。《隨巢子》中記錄:“厲幽之時,天旱地拆”。《太平御覽》引用《史記》的記錄:“十四年大旱,火焚其屋,伯和篡位立;秋又大旱”。《通鑑 外紀》記載:“二相立宣王,大旱。”

今本《竹書紀年》對西周時期的旱災記錄:周厲王:22年,大旱;23年,大旱;24年,大旱;25年,大旱,26年大旱;

周宣王:25年大旱;周幽王:2年,涇、渭、洛幹竭——難道不是自周厲王以來長期乾旱最好的證明?

因為長期乾旱,導致農業歉收,因此導致周王室實力衰落,這就是公元前834年周厲王廢除周召二公世襲卿士、以榮夷公實行專利進行西周政治、經濟改革的背景。

到了839年,貴族由於利益受損,引導國人誹謗周厲王的專利政策,表達不滿。這就是《史記》上所說“王行暴虐侈傲,國人謗王。”,也是《詩 雨無正》中諷刺周厲王無德導致旱災的“浩浩昊天,

不駿其德。降喪饑饉

,斬伐四國。”作為貴族利益的代表,召公虎(即穆公虎)就勸周厲王廢除專利制度,稱“民不堪命矣。”

周厲王不同意,以衛巫監察國人,若有非議專利則處死。靜止的看,好像周厲王使用衛巫止謗很愚蠢,但後世一樣都有人用一樣的方法來禁止非議。

有名的就是秦朝的焚書令和清朝的文字獄,在本質上都是採用一樣的方法來禁止非議。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周厲王在歷史上真的是個暴君嗎?

國人之亂

公元前841年,周貴族和國人共同驅逐周厲王到彘,並推舉共伯和即位為周王。因此,這年又被稱為共和元年。司馬遷採取儒家觀點,認為共和是周公、召公共同執政。但古本《竹書紀年》則記載為“王既亡,有共伯和者攝行天子事。”,表明共和是人名,共國的諸侯和。除此之外,還有《史記 索隱》、《莊子 讓王》、《魯連子》、《帝王世紀》、《呂氏春秋》等都記錄了共和是人名。

其中《魯連子》的記錄詳細解釋:“共伯名和,好行仁義,諸侯賢之。周厲王無道,國人作難,王奔於彘,諸侯奉和以行天子事,號曰“共和元年。”

那麼從上面的記錄,我們就可以真實的瞭解公元前841年這一年真實的歷史:西周貴族不滿周厲王的專利政策,共同趕跑周厲王,推舉同為姬姓、具有仁義盛名的共伯和作為周天子;但共伯和不敢即位稱王,只是攝政西周。即公元前841年到公元前828年,名義上的周王還是逃難的周厲王,實際上的周王卻是共伯和。周厲王在公元前828年去世,周厲王的兒子才被推立為周宣王,共伯和退下攝政位。

從共伯和攝政的事實來看,雖然周厲王被趕跑,但周厲王廢除周召二公世襲卿士措施並沒有被廢除。在本質上看,共和執政的本質,以有仁義威名的共伯和替代榮夷公執政,緩解西周貴族對專利措施的厭恨。

從今本《竹書紀年》中周幽王時的“初增賦”就可以看出,共和執政後,周幽王的專利措施不但沒有被廢除,反而被繼續執行,成為了賦稅。這和商鞅被殺後,秦惠王繼續執行商鞅變法措施,並不廢除的歷史基本一致。

現在來看周厲王改革的效果。表明上看,周厲王被國人趕跑,就是改革的結局。這就和商鞅被殺就認為商鞅變法失敗的觀點都是膚淺的。周宣王時期,照樣是處於乾旱期,為什麼周宣王能夠四處攻伐戎狄?周宣王給秦仲3千兵守西部,派軍攻打太原戎、條戎、奔戎、申戎等。最根本的原因是周厲王的專利措施固定為稅賦,為周王室四處征伐提供了巨大的物資財富。沒有周厲王的專利措施,就沒有周宣王四處攻伐的經濟基礎。因而說,

周宣王的戰績,就是周厲王改革的成果。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周厲王在歷史上真的是個暴君嗎?

周厲王陵

綜上,從周夷王晚年開始的百多年旱季,是促使周厲王在公元前834年進行改革的根本原因。廢除周召二公長期壟斷卿士的傳統,任用有才幹的榮夷公,推行類似稅賦的專利措施,以在旱災時期增強西周國力,這是周厲王的改革內容和目的。西周國人的反叛,是西周貴族對周厲王改革的一次發洩行為,但並未廢除周厲王的改革內容。周厲王的改革,奠定了周宣王功業的經濟基礎。

因此,

周厲王並不是昏庸無能的暴君,而是一個具有時代意識的改革家

。傳統中國歷史,處於儒家價值觀,讓周厲王被披上了暴君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