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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懂《金瓶梅》中的這些笑話,你就讀懂了人生

作者:由 挖史人 發表于 成語日期:2022-08-18

堂上一呼階下百諾的意思是什麼

明代是一個戲曲高度發達的時代,明清小說等盛行於當時的文體亦是對當時的戲曲活動多有體現,《金瓶梅》就是一部與戲曲藝術淵源極深的長篇小說。這些描寫形式多樣,內容及用途亦各有不同,出現於其間的戲曲有笑樂院本、北雜劇、海鹽腔及絃索調等。這其中,“重在發科調笑”,最具喜劇特點的戲曲就是笑樂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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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小說原文中關於院本的描寫共計四處:

“頭一道割燒鵝大下飯,樂人撮撮弄雜耍回數,就是笑樂院本。”(第二十回)

“教坊司俳官跪呈上大紅紙手本,下邊簇擁一段笑樂的院本。”(第三十一回)

“那日喬大戶沒來,先是雜耍百戲,吹打彈唱。隊舞吊罷,做了個笑樂的院本。”(第五十八回)

“下邊教坊回數隊舞吊畢,撮弄雜耍、百戲、院本之後,四個唱的慢慢才上來,拜見過了。”(第七十六回)

其中有三次描寫作品都是並未予以詳盡描述的一筆帶過,只有第三十一回中的例子是對笑樂院本演出例項的完整保留。在這一回西門家搬演戲目為瓶兒所生子官哥兒慶賀滿月的情節中,作者將名為《請王勃》的笑樂院本作為慶賀節目之一,將其內容照錄至小說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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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先是外扮節級上開:

法正天心順,官清民自安。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小人不是別人,乃是上廳節級是也。手下管著許多長行樂俑匠。昨日市上買了一架圍屏,上寫著滕王閣的詩,訪問人,請問人,說是唐朝身不滿三尺王勃殿試所作。自說此人下筆成章,廣有學問,乃是個才子。我如今叫副末抓尋著,請得他來,見他一見,有何不可。副末的在那裡?(末雲)堂上一呼,階下百諾。稟覆節級,有何使令?(外雲)我昨日見那圍屏上,寫的滕王閣詩甚好,聞說乃是唐朝身不滿三尺王勃殿試所作。我如今這個樣板去,恨即時就替我請去。請得來,一錢賞賜;請不得來,二十麻杖,決打不饒。(末雲)小人理會了。(轉下雲)節級糊塗,那王勃殿試從唐時到如今,何止千百餘年,教我那裡抓尋他去!不免來來去去,到於文廟門首。遠遠望見一位飽學秀士過來,不免動問他一聲。先生,你是做滕王閣詩的身不滿三尺王勃殿試麼?(淨扮秀才笑雲)王勃殿試乃唐朝人物,今時那裡有?試哄他一鬨。我就是那王勃殿試,滕王閣的詩是我做的。我先念兩句你聽:“南昌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文光射鬥牛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末雲)俺節級與了我這副樣板,身只要三尺,差一指也休請去,你這等身軀如何充得過?(淨雲)不打緊,道在人為。你見那裡又一位王勃殿試來了!(皆妝矮子來)(將樣板比,淨越縮,末笑雲)可充得過了。(淨雲)一件,見你節級切記,好歹小板凳兒要緊。來來去去,到節級門首。(末令淨)外邊伺候。(淨雲)小板凳兒要緊!等進去稟報節級。(外雲)你請得那王勃殿試來了?(末雲)見請在門外伺候。(外雲)你與說,我在中門相待,榛松泡茶,割肉水飯。(相見科,外雲)此真乃王勃殿試也!一見尊顏,三生有幸。磕下頭。(淨慌科)小板凳在那裡?(外又云)亙古到今,難逢難遇,聞名不曾見面,今日見面勝若聞名。再磕下頭去。(那淨慌科)小板凳在那裡?(末)躲過一邊去了。(外雲)聞公博學廣記,筆底龍蛇,真才子也。在下如渴思漿,如熱思涼,多拜兩拜。(淨急了,說道)你家爺好?你家媽好?你家姐和妹子,一家兒都好!(外雲)都好。(淨雲)……你既一家大小都好,也教我直直腰兒著!正是:

百寶妝腰帶,珍珠絡臂韝。

笑時能近眼,舞罷錦纏頭。

這則笑樂院本作為一個不可多得的例項,為我們探索《金瓶梅》的喜劇性描寫提供了一個嶄新而重要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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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本是由宋金以科白為主要形式、調笑為主要內容、淨末為主要角色的一種獨幕北方雜劇演出本轉化來的,它們在衍演入明後,依然作為一種供人笑謔的戲曲演出形式而存在。出現於《金瓶梅》這部小說中的笑樂院本應當是院本的一種特例。相對於其他院本而言,它是一種更重於引人發笑娛樂的院本。作為喜劇藝術作品的一種,它大致具備以下特點:

首先,短小精悍。出現在第三十一回中的這則院本的字數不過千餘,篇幅只有雜劇的一折;院本中的腳色同樣不多,大體只有外、末、淨三個人物。這種短小的篇幅是符合喜劇藝術的美學特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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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以調笑為主,寄意諷刺幽默。院本中身為明代武夫的節級偏要找唐代詩人王勃一談,明知此舉荒誕無稽的下屬懾於其威,只得將錯就錯上街尋找,找來的卻是一個故意前來戲弄節級的秀才。由於節級認定王勃身高“不滿三尺”,秀才只得貓腰裝矮子等待為矮人休息所用的小板凳。小板凳一直不來,秀才只得說幾句笑話挑明自己不是王勃,結束全劇。此劇一方面諷刺了附庸風雅硬要上演“關公戰秦瓊”的節級的不通文墨,一方面又挖苦了自作聰明招搖撞騙的秀才的有辱斯文。前者以荒唐作正經,後者則所答非所問,場景上的矛盾使得全戲違反常情令人噴飯,其喜劇手法十分高明。

再次,以散說唸白為主,唱的比重較少。根據馮沅君《金瓶梅詞話中的文學史料》一文中的概括,院本應當是白而不唱的。從《金瓶梅》中的這則笑樂院本來看,全劇盡皆為念白並無唱詞,足以印證此點,而這也更有利於作為藝術受眾的觀眾或讀者能夠更為順暢地體會其間的喜劇意蘊。

最後,臺上形式多樣。所謂笑樂,顧名思義就是娛樂受眾,引人發笑,其表演注重發科打諢。《金瓶梅》所載院本中既有令人捧腹的腳色語言,又有妝矮子這般滑稽之極的動作,加之演員煞有其事的表演以及上演時可能出現的富有喜劇韻味的配樂,這則“笑樂院本”可謂全方位立體化,它最大限度地提升了喜劇接受主體的歡樂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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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金瓶梅》的作者引笑樂院本入書並不完全是贅餘無用之舉,更不單純是為了取笑。如上所述,笑樂院本所獨具的喜劇特點有利於作者、文中人物以及讀者找到藝術和審美上的契合點,有其深意在,具有“一弦二歌,一手二牘”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