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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蝴蝶的這首《江神子》,讓你一窺宋人填詞奧秘,色彩運用之奇妙

作者:由 詩詞原創火雲 發表于 成語日期:2023-01-11

三杯兩盞淡酒的淡酒是什麼意思

北宋詞人謝逸,字無逸,號溪堂先生。《王直方詩話》中說,謝逸因“吟《蝴蝶詩》三百首,人呼為謝蝴蝶”。

謝逸是江西臨川人。《宋史》中無傳,但我們聯綴方誌等書中有關片斷,可以為他的生平勾畫出一個大致輪廓。

謝逸生於宋神宗趙頊熙寧元年(1068),卒於宋徽宗趙佶政和三年(1113),享年四十五歲。逸父謝方,處士。母黃氏,據《臨川縣誌》載,“讀書教子,不以得喪累心”,是一位有學問的高行女子。從弟謝薖,與謝逸齊名,同為江西派詩人,“詩文不亞其兄,時稱二謝”(清謝旻《江西通志》卷八十)。

謝逸是五代花間詞派的傳人。在北宋後期的詞壇上,自成一家。所著《溪堂詞》,“皆小令,輕倩可人”(明毛晉《跋溪堂詞》),今存詞六十二首。他的詞“既具花間之濃豔,復得晏歐之柔婉”(薛礪若《宋詞通論》),長於寫景,妙於言情。

他善於在詞中以自然景物意象融化人物情事意象,形成情景交融、渾然無痕的意境;從而使他的一些成功之作置於第一流詞人的名作中亦毫不遜色。

謝蝴蝶的這首《江神子》,讓你一窺宋人填詞奧秘,色彩運用之奇妙

今天先以他的代表作《江神子》為例說之。(江神子現通常稱江城子,但謝逸原作標江神子,此處不改)

杏花村館酒旗風。水溶溶,颺殘紅。野渡舟橫,楊柳綠蔭濃。望斷江南山色遠,人不見,草連空。

夕陽樓外晚煙籠。粉香融,淡眉峰。記得年時,相見畫屏中。只有關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

清代況周頤在《蕙風詞話》中說:“詞有淡遠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為高手。”謝逸這首《江神子》即是以“描取景物”起筆,這是詞人的常用手法。

落花時節的荒村野渡,酒旗飄風,飛紅片片;江上春水溶溶,岸邊楊柳堆煙。這清麗悽妍、淡而又濃的自然景物意象中,似有若無之間,已經融入了詞人的主觀感情。流水落花,孤舟野渡,闃寂無人,這迷離幽悽的畫面裡,也正隱含著作客異鄉的詞人一縷孤獨的情思。所以詞人泊舟柳岸,到酒家借酒消愁去了。

山遙水遠的羈旅孤寂,最容易勾起人們對溫馨往事的回憶。這正如人在冰寒雪冷中最容易懷戀溫暖的爐火一樣。

至此,作者的懷人已成為情所難免。但三杯兩盞淡酒,怎消得離愁萬縷?

謝蝴蝶的這首《江神子》,讓你一窺宋人填詞奧秘,色彩運用之奇妙

“望斷江南山色遠,人不見,草連空。”上片後三句即寫由於懷人而憑欄遠眺,景物畫面也從眼前拉開,詞筆由清晰的景物意象轉化為模糊。

從眼前的清清江水、片片落紅、渡口小舟、絲絲楊柳,擴大為極目凝視中的整個江南山色、連天芳草。由於此處寫的是遠景,所以這裡的景物意象給人一種淡遠模糊之感。

在這裡,畫面、詞境隨著詞人的視線擴大,作者目光所及的地方,也就是作者情感所及的地方。

江南山色、連天芳草映入詞人的眼中,被懷人的目光——這情感染色體,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感情色素。這樣,詞人感情所及的空間便由江南某個荒村野渡,瀰漫為整個江南的萬水千山,這是一個巨大的感情空間。

隨著詞人視線的由近而遠,隨著感情空間的由小而大,詞人懷人的情思也由淺到深,由淡到濃。開頭景物中隱含的一縷情思,到此已漲為一片情海,所以,情事意象也從景物意象中溢位來,這便是“人不見”。

但這溢位在表現上只是瞬間的,因為“單情則露”(沈雄《古今詞話·詞品》),所以,作者緊接著又把這一句情語融入“草連空”的景語中去了。

謝蝴蝶的這首《江神子》,讓你一窺宋人填詞奧秘,色彩運用之奇妙

詞的下片仍以寫景起:“夕陽樓外晚煙籠。粉香融,淡眉峰。”夕陽銜山,暮煙籠罩,晚霞染紅了迷迷濛濛的暮靄;這一句寫景渲染出一個夢幻般的氛圍。

此時,為懷人之情所困擾,在進入痴迷狀態的作者眼前,霞輝染紅的天幕幻化為粉香融紅的人臉,江南淺淡的遠山幻化為情人淺描的眉峰,思極成幻,舊事重見。這就是詞中“粉香融,淡眉峰,記得年時,相見畫屏中”幾句由人物情事意象構成的回憶。

眉目如睹,粉香可嗅,年時舊事,如在目前。重溫舊情,即是盼望今夕相會。寫情到這般地步,如何收拾呢?

假如他以渴望相見收束全詞,也就是以情結尾的話,則又“往往輕而露,如清真之‘天便教人,霎時廝見何妨’,又云‘夢魂凝想鴛侶’之類,便無意思,亦是詞家病”(沈義父《樂府指迷》)。

為了免犯“輕而露”的“詞家病”,詞人在表現上運用意象融化的藝術手法,把憶念幻覺中的人物情事意象又全融入景物意象中去。於是便有了“只有關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的結句。

謝蝴蝶的這首《江神子》,讓你一窺宋人填詞奧秘,色彩運用之奇妙

詞句又由情轉到景,異鄉與故里、旅舍與畫屏、詞人與情人,相距千里,值此春夜,只有關山這一輪耿耿明月皎潔清涼的素光,與千里外照著情人的月光是相同的。

素光灑遍千里、流照兩地,詞人“寄予愁心與明月”,又與情人“隔千里兮共明月”,在春夜煙月裡,詞人與情人連到了一起。在這裡,月光成為連線雙方思念之情的絲帶,成為傳遞雙方思念之情的信使。

這遍地月光,也正是詞人異鄉孤旅、懷人而人不見的淒涼心境的物化表現。

沈義父《樂府指迷》說:“結句須要放開,含有不盡之意,以景結情最好。”清沈祥龍《論詞隨筆》說:“結有數法,或宕開,或就眼前指點。清沈謙《填詞雜說》說:“填詞結句,或以動盪見奇,或以迷離稱雋,著一實語,敗矣。”

謝逸此詞結句正是宕開情事,指點眼前景物,以景結情,將人物情事意象完全虛化,溶入如水如銀、如煙如夢的迷離月色中去。

謝蝴蝶的這首《江神子》,讓你一窺宋人填詞奧秘,色彩運用之奇妙

沈雄在《古今詞話·詞品》中說“情以景幽,單情則露”,所以,以景結情,就言情來說,不著一實語,從而使詞中的情感幽然而深,悠然而遠,婉轉含思,不直不露,收到良好的言情效果。

清代江順詒《詞學整合》中認為:“凡詞兩結最為緊要。”清代劉體仁《七頌堂詞繹》指出:“詞起給最難,而結尤難於起。”清代李漁曾說:一首詞的成功與否,“全定於終篇之一刻”,因為“‘臨去秋波那一轉’,未嘗不令人銷魂欲絕者也”(《窺詞管見》)。

謝逸此詞在結句的緊要處,以遍地月光這一自然景物意象融化往事回憶的人物情事意象,恰如美人“臨去秋波那一轉”,表情含蓄蘊藉,使整首詞顯得神秀韻永、雋妙動人。

總起來說,此詞由寫荒村野渡之景而隱含情思起,到望遠山懷人、以芳草融情小結;下片再以景起,憶念年時舊事,到借月光寄情止。

全詞“觸景生情,復緣情佈景,節節轉換”(清賀裳《皺水軒詞話》),把人物情事意象不斷融入自然景物意象中,以景含情,以景起情,以景結情。既使“景因情研”,更使“情以景幽”(沈雄《古今詞話·詞品》),全詞情景交融,意境清麗悽妍、渾然悠遠。

謝蝴蝶的這首《江神子》,讓你一窺宋人填詞奧秘,色彩運用之奇妙

這首詞在以自然景物意象融化人物情事意象,形成清麗悽妍、渾然悠遠的意境時,自然景物的色彩起到了融化劑的作用。

淥水、綠楊、碧山、青草,這些以“綠碧”為主色調的景物,給人以悽清的感受;而片片飛紅、如血夕陽、籠紅晚煙等以明豔的紅色為主色調的景物,又給人以溫暖的感覺。

詞中的景物色彩清而麗、悽而妍,清悽的色彩融化詞人異鄉孤旅之情,妍麗的色彩又與溫馨往事的回憶相統一。但“懷人”也好,“回憶”也罷,終究是“人不見”,溫馨的往事終究不能代替冰冷的現實,詞人是傷感的。

在詞的最後,作者讓關山夜月的皎潔素光灑滿空間畫面,讓一片白色遮蓋綠色和紅色,讓全詞的畫面色彩最後統一在一片銀白的色調上。

謝蝴蝶的這首《江神子》,讓你一窺宋人填詞奧秘,色彩運用之奇妙

這首詞的色彩冷暖相濟:色彩的冷暖變化,是因為其中融化了作者變化起伏的情緒。

以“碧”為主色調的景物(開頭)由於含情,所以顯得悽清;

以“紅”為主色調的景物(中間)由於憶舊,所以變得溫暖;

以“白”為主色調的景物(結句)由於傷情,因而顯得淒涼。

這是自然景物意象融化了人物情事意象之後,所顯示出的不同感情色彩。詞中景物“碧、紅、白”的色彩融化詞人“清、暖、涼”的心事,潔白的月光把詞中荒村野渡、夕陽晚煙之景與千里懷人、婉轉纏綿之情融為一體,天衣無縫。

王國維在《宋元戲曲考》中評論說:“何以謂之有意境?曰:寫情則沁人心脾,寫景則在人耳目,述事如出其口是也。”謝逸這首詞正是如此。

據《復齋漫錄》載:“無逸嘗過黃州杏花村館,題《江神子》於驛壁;過者索筆於館卒,卒苦之,因以泥塗焉。”由此可見謝逸此詞在當時所受到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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