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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作者:由 碰瓷景德鎮 發表于 成語日期:2023-02-07

伏維尚饗什麼意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瀧岡阡表》,

用了一輩子來書寫,

看似一表,

實寫三人。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歐陽修的1070年

文/神仙魚兒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我今年63歲了。

耳順之年,諸事皆如飄風過耳,本來已經沒有什麼不順耳之事了。

然而,自從去年王安石這小子開始實行新法以來,我就是對他的青苗法看不順眼,一順口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他也看我不順眼,於是一順手把我給弄到了亳州去。

其實,我倒是挺開心的。

五年前,我便一直上表請求外任,皆未獲準。他們說我這官兒做得有些大,不方便挪來挪去的。哎。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說到王安石這小子吧,我猶自記得當年在殿前讀他應舉文章時的情形。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他將會是那一年的新科狀元啊,誰想到一句“孺子其朋”讓官居家動了怒,竟直接給黜了。

後來有人悄悄告訴我說,還有一個不方便說出來的原由,因為王安石是我的老鄉,官家覺得我們有結黨之嫌。對於此話,我一直將信將疑。

一則,我老歐陽雖然多次被貶,但終歸是我自己去觸的黴頭,官家於我素來是恩寵有加的。想我一介寡母撫養長大的孤兒,得為龍圖閣直學士,得為參知政事,我家先祖更是累封為金紫光祿大夫、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以及崇國公、國夫人等,我縱是肝腦塗地也無從為報。

另一則,王安石這小子,我是越來越不喜歡他了。當初他丟了狀元,我這個主考官還覺得挺對不住他的。現在想想,官家還真是聖明啊。這小子也著實是太倔太執拗了一些,恩,不如蘇軾那小子可愛。

反正吧,情況便是這樣的:我們莫名其妙背了個“朋黨”的鍋,而如今,卻因為看法相左,乃至政見不和,真成為相互對立的兩派了。

不過,終於可以離開京師了。這竟是要好好地感謝他。就算是他對為師的知恩相報吧。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終於離開京師了。先是亳州,亳州之後,又到了青州。說心裡話,這兩處地方都不錯。當然,我從前被貶的那些個夷陵、滁州也都不錯。難道是我的心態太好?

只是,也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因為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吉州。

歲過花甲,垂垂老矣。我越來越想念六十年前安葬了我父親歐陽觀的那片水土,那片山林:永豐沙溪瀧岡。

那裡,還安葬著我堅貞賢良的母親鄭氏,我四歲喪父,是太夫人撫養我成人,培養我成才。那一年,我被貶夷陵。在夷陵的日子,旁人只看到我傲然地說“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其實,旁人所不知道的是:是太夫人的安然才讓我心底安然的。我猶記得她老人家那時的言笑自若,她說:“汝家故貧賤也,吾處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母親大人,陪伴了我四十五年的母親大人,您離開我已經十餘年了,可是,您說過的話,我句句猶在耳,句句猶在心。我還記得您在我幼時便一遍遍提及的關於父親的那些往事。

您說我的父親是個至孝、至廉、至仁之人。您說我的父親會有一個像他那樣的後人。我“泣而志之,不敢忘”。說實話,我的壓力還真是挺大的,但是,正是這些流著眼淚記下的話語,一次次的鞭策,一次次的鼓舞,才讓我不敢有絲毫的鬆懈,才能一路前行一路進取啊。

很多人都奇怪,出生在綿陽成長在隨州定居在穎州的我,為什麼每每署名的時候,落款卻是“廬陵歐陽修”。其實,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廬陵,那裡是我的來處,也將是我的歸處啊。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四歲而孤,對於父親的印象是相當模糊的。幸而母親陪伴了我四十五年,並且給我烙上了關於父親關於故鄉的印記。

只是,說來慚愧。在我這六十多年的人生中,廬陵,我只去過兩次。第一次是隨了母親和叔父去安葬父親。第二次則是安葬母親,和母親靈柩一同下葬的,還有我那二位已經仙逝了的夫人胥氏和楊氏。

哎,人在江湖,人在廟堂,總是很多身不由己的。

不過,也快了,很快就要輪到我這把老骨頭回廬陵了。沒有什麼好忌諱的。狐死頓丘,葉落歸根。我今年已經63歲了,餘生也不會太長了。而且,放眼看如今的形勢與時局,似乎也無可期待了。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來到青州,才發現青州的大青石真是好啊,墨綠色,瑩瑩有光。我四下尋訪,挑選了這塊高6。2尺、寬2。8尺、厚7寸的大青石,焚香沐浴,素手親書:《瀧岡阡表》。

“嗚呼!惟我皇考崇公,卜吉於瀧岡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於其阡。非敢緩也,蓋有待也。”

父親去世整整六十年了,我一直不曾為他作墓表,並不是敢有意遲緩,而是因為有所期待,待我成人,待我成才,待我實現透過母親大人傳遞過來父親大人的殷殷期許啊。

享受了先人一世蔭庇的我,該向他們交一份答卷了。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熙寧三年,歲次庚戌,四月辛酉朔,十有五日乙亥,男推誠、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觀文殿學士,特進,行兵部尚書,知青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使,充京東東路安撫使,上柱國,樂安郡開國公,食邑四千三百戶,食實封邑一千二百戶,修表。”

《瀧岡阡表》最初叫做《先君墓表》,在母親去世那一年,便已寫成,然而,我一直不滿意。今日裡,看著這修改後的《瀧岡阡表》,我忽然有些明白,從前為什麼會不滿意了。因為:這表,既為我的父親,更為我的母親。

大禮共襄,伏維尚饗。

四十年前的那場科舉考試,我一直遺憾狀元落了旁人家。這用了一生來書寫的答卷,應該沒有太大的遺憾了吧。

哎,再次感謝王安石那小子吧,哎喲,聽說在他的大刀闊斧下,蘇軾那小子也混得不太好。哎呀,幹嘛又想到他們那兩小子呢。不想了,隨風去吧。往後餘生,藏書一萬卷,金石遺文一千卷,琴一張,棋一局,酒一壺,再加上一個快樂的老翁我,老夫我要改名叫做“六一”了。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神仙魚兒|歐陽修的1070年

萱雨:

萱雨:

家在昌水南,欲為神仙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