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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任溶溶老先生:他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人

作者:由 北青網 發表于 文學日期:2022-09-25

我是一個怎樣的人700字

“我和任老認識好多年了。對他的去世我很難過。唯一安慰的是最想自由自在的他是安然離世,不用每天24小時戴呼吸機了。”9月22日下午,上海市作協副主席、兒童文學作家秦文君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採訪時稱,在她心目當中,任溶溶老先生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人物,他著作等身,文學水準極高,還是高級別的美食家和大紳士。

突然有想法就寫字條過來 他的心態很像老頑童

上世紀80年代,秦文君在《少年文藝》做編輯,她在那時認識了任溶溶老師。“他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人。他的文學創作有很高的水準,但是他的為人就像小孩一樣,時常穿著一個格子襯衣,跟我們什麼話都說,就像老朋友那樣親密。有時他突然有個想法,想給我寫一句話,就一個字條傳了過來。他的心態很像老頑童。”

追憶任溶溶老先生:他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人

任溶溶寫給秦文君的字條

秦文君稱,她小時候就看過任溶溶的兒童文學作品《沒頭腦與不高興》,那時就覺得他是一位讓人非常敬仰的作家。“後來我自己有了女兒,我們兩代人都喜歡任老師的書。我女兒戴縈嫋小的時候,任老師有了新書就親筆題字後給她寄過來。慢慢地,我女兒也成了一名作家,加入了中國作協會員。這個時候,任老師仍然很關心她。”

追憶任溶溶老先生:他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人

任溶溶在五十年代創作的《沒頭腦與不高興》,此為1962年上美廠同名電影形象

秦文君還清晰地記得,那是2019年9月份,96歲高齡的任溶溶與31歲的戴縈嫋來了一場主題為“沒頭腦和不高興”的他遇到了“小熊包子”的她文學對談。在秦文君看來,任老願意和一個比他小65歲的小作家對談,這再次體現了任老是一個“可大可小”,與孩子們能打成一片的人,他有大師一樣的寬闊胸懷。

追憶任溶溶老先生:他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人

任溶溶老先生與作家秦文君母女

續篇《瑪麗阿姨回來了》很精彩 最難忘任老幽默翻譯風格

在那次對談會上,任老給戴縈嫋創作的新書《小熊包子》題了字,兩人都講到了閱讀與寫作話題。任溶溶說,他自小愛讀書,5歲進私塾,識了許多字,就開始看連環畫,讀舊式章回小說。進小學一年級已經會用文言作文。到了小學三四年級,開始讀開明書店出版的兒童讀物,如葉聖陶的《稻草人》、《文心》,還有翻譯的《木偶奇遇記》《寶島》等。抗戰爆發後,任溶溶在英國人上海開辦的雷士德中學學習,高年級同學裡有地下黨員,介紹他讀進步書籍。那時他讀了剛出版的《魯迅全集》後深受影響,很多事情都遵照魯迅先生的教導去想。

追憶任溶溶老先生:他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人

[意] 卡洛·科洛迪 / 著   任溶溶 / 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

任溶溶自此愛上了新文學,又參加了地下黨領導的文字改革運動,即拉丁化新文字運動。他讀了大量的中外語言學書籍及古典文學作品,後來他又愛上蘇聯文學和俄羅斯文學。他的英語是在學校學的,俄語是請俄羅斯人到家裡教的,義大利語和日語則是自學的……這些都為任溶溶從事外國文學翻譯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對談會上,戴縈嫋則稱她幼時讀了大量的兒童文學,喜歡安徒生、王爾德的童話,安德魯·朗格的《彩色童話集》,還有就是任老的譯著。任老翻譯的芬蘭童話《魔法師的帽子》,構建了一個清新、純淨的北歐童話世界,裡面的人物譯名也非常有趣味:小木民矮子精、小嗅嗅、小吸吸、某甲、某乙……還有任老的《隨風而來的瑪麗阿姨》:神奇保姆瑪麗阿姨,輕輕鬆鬆就能駕馭“熊孩子”;她乘東風而來,又隨西風而去,把班克斯家的孩子們帶上奇幻之旅。

追憶任溶溶老先生:他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人

作者:  [芬蘭] 託芙·揚松  出版社: 明天出版社  譯者:  任溶溶   出版年月: 2010年4月

戴縈嫋讀了這些書後意猶未盡,她查到任老還曾翻譯了續篇《瑪麗阿姨回來了》,又請母親秦文君去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的資料室,借來了已經絕版的書。不同於很多書的續篇有“續貂”之嫌,這本書的續作很是精彩,裡面還有幾首兒歌。二十年過去了,任老幽默的翻譯風格,戴縈嫋依然記憶猶新:“環球去旅行,我們不願意,因為到頭來,還是回家裡。”她最喜歡的是“有隻黑加白的母牛,正在樹上坐。如果我是她,那我就不是我!”頸、尾兩聯,這成了她少年時期的宣言,經常掛在嘴邊。

戴縈嫋還記得,在她十歲時幸運地收到任老給她的一本譯作《郵遞員的童話》。“他在扉頁題上我的名字,如今想起來,感覺我走上兒童文學創作和翻譯道路,任老是冥冥之中的引路人。”戴縈嫋稱,她主筆的《小熊包子》系列就是從任老的詩歌《絨毛小熊——我的童年伴侶》中受到了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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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溶溶寫給戴縈嫋的新書《小熊包子》的寄語

針對翻譯界討論的“信達雅” 任老稱原作怎樣就翻譯成怎樣

那次對談會上,任溶溶還談到了翻譯界一直談論的“信達雅”問題。他想理應由理論家來討論,他只管把原作中作者說的外國話用他的中國話說出來,但求“信”,原文“雅”,他也雅,原文不“雅”,他也不雅。“原作作者要讀者懂他的話,自然‘達’,那麼我也達,這也是‘信’。我翻譯如此而已。”在任溶溶看來,譯者像個演員,經常要揣摩不同作者的風格,善於用中文表達出來。他是代替外國人用中國話講他要講的故事,YES就是YES,NO就是NO。他儘自己的力量,原作是怎樣就翻譯成怎樣。

任溶溶還表達了對兒童文學的熱愛,這是大文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個新興的文學。正因為歷史短,古典兒童文學數量有限,且質量也很難與大文學比擬,把兒童文學看作“小兒科”,看不上眼,可能與此有關。他期待兒童文學的新作家們能有大作品陸續出現。他老了寫不動了,兒童文學的擔子就拜託年輕作家了。

秦文君向北青報記者表示,生活裡的任老,是一個高級別的美食家和大紳士。“他會告訴我哪家超市裡面有好吃的東西,他回到家下廚是怎麼搭配的;他喜歡到哪裡吃早餐,哪裡的午餐好吃,他都會向我推薦。”秦文君稱,有一次她還特意去了任老說的那些餐廳打卡,想象著任老是如何在這裡度過美好的餐桌時光的。

後來任老重病臥床,戴縈嫋將任老講過的那些好吃的飯店裡的美食打包帶到他家裡。此時戴著呼吸機的任老已不能正常進食,看著讓人心裡很難過。“上海有任老這樣一位大師存在,這是上海的光榮與自豪。現在這位大師永遠地離去了,我們非常地不捨。唯一安慰的是最想自由自在的他安然離世,不用每天24小時戴呼吸機了。”秦文君說道。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張恩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