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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寫川人的仁義情懷

作者:由 光明日報 發表于 文學日期:2022-01-05

仁義之行怎麼寫作文

馬平的長篇小說《塞影記》(四川人民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時間橫跨一百年,歷史與現實交錯進行,從一個鄉村人物的命運,書寫百年滄桑鉅變的歷史。作品塑造了一個個立體豐滿、有情有義的人物形象。在這些人物譜系中,雷高漢不但生活在歷史中,而且生活在現實中。他在歷史中演繹著坎坷的命運,在現實中向“我”敘述著自己的故事。他的長壽讓他有機會跳出歷史,在現實中與作家一起打量自己的一生,追憶他生命中的過客,為自己也為他人的遭際唏噓嘆惋。

雷高漢的一生可謂歷盡磨難。他在三四歲時就被人拐賣,過著捱打捱餓的苦日子。兩次逃跑,終於碰上一對無兒無女的夫婦,過了幾年好日子,而且有了自己的名字。但好景不長,13歲那年,他又變成了孤兒。當地富豪包企鶴把他接到自己正在修建的鴻禎塞。在這裡,他稀裡糊塗地成了包企鶴的女婿,卻連新娘的面都沒見著——重病纏身的包松月在新婚前夜自殺身亡。他愛上了川劇演員梅雲娥,後者又被包松堂指使人殺害,他們的女兒也不知所蹤。他42歲時與寡婦丁翠香結婚,幸福的日子沒過多久,懷著孩子的丁翠香又因病身亡。他終生都在尋找女兒,卻在103歲得知女兒病逝的訊息。就在他的外孫女匆匆從國外趕回時,他的生命戛然而盡,沒有見上外孫女一面。這個老人一生曲折跌宕,但他始終保有內心的善良。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始終把義與愛當成最高的堅持。他的一生是卑微的,又是正大光明的。在他的身上,集中體現了四川人的仁義情懷和擔當精神。

馬平把他筆下的女性都寫得美麗善良、敢愛敢恨。梅雲娥信守“誰來救我,我就嫁誰”的諾言,她跟雷高漢的愛情雖然短暫,卻感天動地。她是女主角,我本來以為故事會在她和雷高漢之間推進,至少會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誰知作者很快就讓她離開人世,她的“戲份”少得可憐,甚至連個正臉都沒露就悄沒聲兒地下臺了。但是誰又能說梅雲娥不是第一女主角呢?她人雖死,但她的氣息貫穿始終。雷高漢終其一生都在為她、為他和她的女兒而活。

馬平善於運用四川俚語和川劇語言,營造出一種詩意而幽默的獨特韻味。小說透過對意象的錘鍊,為讀者營造出富有美感的氛圍。比如關於“石頭”系列意象的運用。石頭本是堅硬的、冰冷的,但是在《塞影記》中,隨著情節的需要,石頭也在發生相應的變化。在生死攸關時,石頭變得柔軟細膩,升騰出愛與生存的力量。在暗道中,雷高漢感受石頭“千萬年的體溫”,他命懸一線時石頭救了他的命。

《塞影記》採用了雙線結構,即現實中的“我”和雷高漢以及相關人物的接觸交流,還有歷史中雷高漢和鴻禎塞的恩恩怨怨。這本身就營造出一種“看戲”的效果:戲臺上歷史在上演,戲臺下觀眾在看戲、賞戲。一章一章歷史與現實交替出現,就像有一臺攝像機在進行現場直播,鏡頭時而對著舞臺,時而對著臺下,而讀者又成了場外電視螢幕前的觀眾,可以交替看到臺上的演出和臺下的反應。這種戲劇性的效果,來自作家對川劇藝術的嫻熟和靈活運用。《塞影記》借鑑川劇的敘事藝術,用川劇的人物、情節、聲腔作為引線,串聯起小說的情節,表現人物品格和敘事主題。小說中許多區域性的描寫,都具有戲曲表現中的朦朧性,從而讓人物的情感得到充分抒發。

《塞影記》在情節上設定了許多懸念,讓人有一種猜謎似的體驗。進入小說,就如同進入暗道一樣,光線昏暗,卻處處有機關,或大或小、或隱或顯,一路只能摸索著前行。最大的懸念,就是雷高漢的女兒在哪裡?而解開這個秘密的是一張題詩帕,類似於武俠小說中的藏寶圖。但藏寶圖本身晦澀難懂,雷高漢又不識字。為了解開這個謎中之謎,他一生都在學識字。除了這個主迷局之外,作者又設定了一些次迷局,讓人彷彿進入一個迷宮。閱讀小說的過程,就是解開一個個迷局的過程。只有解開所有的迷局,才能最終抵達人物的內心。

(作者:徐可,系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