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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實驗水墨根在寫意 “漠視寫生”重在寫心

作者:由 廣州日報 發表于 繪畫日期:2022-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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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實驗水墨根在寫意 “漠視寫生”重在寫心

方土 《人類的朋友》

探索實驗水墨根在寫意 “漠視寫生”重在寫心

方土 《富貴天地》

方土 《清風生趣》

作為廣東省中國畫學會執行會長、廣州畫院院長,方土的作品令人過目不忘。他喜歡畫梅蘭竹菊四君子,題材傳統樣貌獨特,形式感強又水性淋漓,將中國畫的寫意精神發揮到極高境地;他也長期進行實驗水墨創作,無論是肖像、人體還是巨大的鳥頭,都讓人一打照面便倍感震撼,仔細再看仍“面面可觀”。二十多年前,如今已是中央美院院長的範迪安,就在評論文章中提到素未謀面的方土;剛剛卸任不久的中國國家畫院院長楊曉陽,在西安美術學院任職的時候,也多次邀請方土到古都參展;這幾年,為了支援方土作為召集人發起的“青苗計劃”,北京的名家陳履生、梅墨生、劉健等也都不辭辛勞地到廣州來為學員們做講座……這一切,大概可歸結為“人如其畫”——方土的作品裡有生動的氣韻,他的為人也同樣氣韻生動。

近日,方土為青苗國際班學員開講,並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暢談他的藝術創作心得,說到底則可歸結為“畫如其人”——重視切身感受,強調我以我筆畫我心。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江粵軍

未識素描先拿毛筆 種種經歷皆可“發”

出生於鄉學風氣濃郁的潮汕地區,方土7歲就開始學畫,首先拿起的是毛筆,直到初二時,他才知道鉛筆原來有2B、3B等不同類別, “我對繪畫的初始概念,跟筆墨有關,跟素描無關。一開始接觸的是《芥子園畫譜》,用的是自己研磨的墨,一學期要用掉十張四尺整紙的宣紙。那時候小縣城裡買不到宣紙,是父親託人到汕頭帶的,全家省吃儉用都要把這個紙買回來。我用草紙先練習,再用宣紙來畫。所以,我對宣紙從小就很熟悉,宣紙在我眼裡,也是很神聖的。”

正是因為對材料有著敏感的切身體會,方土認為國畫教育從筆墨進入,方有根坻。“很簡單,這就像從小拿筷子吃飯一樣,當你熟練了,吃完飯都忘了剛才是怎麼吃的。這就是得魚忘筌,筷子在我們手裡已完全無負擔。為什麼外國人拿筷子看著就彆扭?就是因為這不是他們從小拿慣了的,無法內化成像基因一樣的東西。毛筆也如此,如果你感覺到它的存在,它的重量,還怎麼畫得好?”

對於中國畫的寫意性、靈動性,方土也可謂開悟得很早。

考入廣州美院國畫系,大四的時候,尚濤老師給他們上創作課。有一次外出寫生歸來,方土畫了一件自認為挺寫意的作品,尚濤老師看了,卻搖頭道:“這不是創作,仍然只是寫生。”於是,方土開始苦苦思索何為創作。

“後來有一天課餘我帶孩子們去美院畫竹子。那時候我腦海裡還只有鄭板橋的竹子、吳昌碩的竹子,我大概跟他們說了一下,結果15個孩子卻畫出了15種不同的竹子來,無論是雙鉤的、沒骨的……都很主觀很自我。看到孩子們的畫,我一下子開竅了,悟到了尚老師的意思。我的創作課一下子就得到了全班最高分。”

因為善於感受,種種經歷到了方土這裡,都變得“亦足以發”。

1986年,方土從廣州美院畢業後,被分到珠江電影製片廠工作,一待就是六年。雖然遠離了繪畫,卻讓方土對時間、空間有了強烈的體驗。“電影運用了嫁接、剪輯等手段,充滿了各種動感、時空關係和虛構。很多現實生活中不合理的片段,到了電影鏡頭中卻是合理的。這讓我明白了藝術要高於生活,要進行強化。因此,1992年我調入畫院重新拿起毛筆時,第一時間就知道如何去提煉繪畫中的元素,採用焦墨粗筆來提取元素和強化畫面。”

實驗水墨開生“面” 梅蘭竹菊歷久彌新

除了大寫意,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方土也進行實驗水墨創作,這一路向,似乎與他對中國畫的堅守是相悖的。這又是如何產生的呢?

方土表示,藝術家有時就跟科學家一樣,喜歡做實驗。當時,中國畫的發展備受質疑,於是他做了一個嘗試——他要將傳統的成果,包括筆墨等,都只當做一種材料、手段來使用。

“我們的傳統有時候偉大到讓你很容易失去信心。而對於一個藝術家而言,找不到自信是最大的悲哀。大概我的繪畫年齡也正好處於一個反叛期,這也是一個藝術家需要穿越過的階段。當時我總在責怪老祖宗,創造了一種模式,同時將這種模式玩到極致,幾乎不給後人留什麼餘地了。所以我寧願為了新而新。因為覺得古人幾乎將線條用絕了,所以我的具體做法就是基本消解了線條,大量使用黑白灰的塊面去畫人物、人體等。”

這個探索歷程,讓方土成為當代水墨運動的干將,也讓他屢屢獲獎。像2004年創作的《人類的朋友》獲得“第十屆全國美術作品展”優秀獎,2011年,《廖仲愷先生造像》入選“回望中國——紀念辛亥革命100週年綜合美術作品展”,並獲優秀獎(最高獎)。

而更重要的是,這一探索歷程,讓方土對藝術、對傳統中國畫都有了更深刻的認知。“我們必須承認,今天的生活環境、社會形態發生了巨大變化,這是一個必須允許藝術多元化存在的時代。用什麼樣的繪畫語言,要看其出現在哪裡。同時,假如你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無論採用什麼樣的語言形式,依然能表現得很藝術。就像吳冠中先生,他的主要學養在西畫,他後來畫中國畫,並不是要去解決筆墨問題,結果他一進入就打破了傳統繪畫的一些禁錮,將中國畫的邊緣拓寬了。趙無極先生也是如此,將東方藝術的不定性搬入到西畫中,拓寬了油畫的邊緣。”

對於中國畫,方土也日益感覺到,傳統並沒有毛病,梅蘭竹菊這些習見題材是“無罪”的,關鍵是今人用什麼樣的筆墨去表現它們。“梅蘭竹菊本身就經過古人的檢驗,具有經典的形式美感和精神內涵。作為一種藝術符號,在筆墨上你再怎麼扔,扔到最後還是梅蘭竹菊,但如果你畫熱帶植物,稍一變化,別人可能都不知道你畫的是什麼了。所以傳統的四君子,就像世界名曲一樣,可以用不同樂器演繹,真正的名家也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演繹,始終讓人百聽不厭。”

基於此,方土再入“四君子”,總能每畫每新,筆墨隨心境而變,傳統線條的靈動與淋漓的塊面自由組合,似與不似的味道更強了。2005年,他就是用《梅蘭竹菊》摘取了“首屆中國寫意畫作品展”優秀獎(最高獎)的。

注重感受妙悟寫心 不重風格重接“氣”

因為注重把自己的切身感受揮灑於畫面,方土還提出了“漠視寫生”說。

“其實就是不要被眼前景所束縛。寫生是讓你進入一種藝術的氛圍,而不是坐在那裡臨摹自然,卻忽視了天地的氤氳氣息、忽視了胸中的丘壑意象。潘天壽先生在雁蕩山也有很多寫生稿,但你找不到他畫下的石頭具體是哪一塊。李可染也畫桂林,畫井岡山,你也找不到他具體畫的是哪裡。現在的所謂寫生,常常是等於沒有讀萬卷書,就走萬里路,去到哪裡都只能‘哇’‘啊’幾聲。所以畫出來的都不對。”

方土猶然記得,二十年前一次體檢,醫生讓他觀察顯微鏡裡的一滴血。不斷地放大、放大再放大,他彷彿看到的是一個流動的大宇宙。這讓他十分震驚,進一步開啟了自己的想象空間,感悟到古人所說的“寫心”妙趣。

因為強調隨心所欲,方土還認為,對於國畫大家而言,無所謂風格。“我相信八大山人、齊白石等,是不去理什麼風格的。他們很真實,一出手就是這樣,別人怎樣他不管。現在我們的畫家才會很理性地說,我要尋找自己的風格,這才是我的風格。其實往往只是一個架子、一個套子,捆住了他,他一拐彎別人就說不是他的風格了。”

所以,歷代大家們尋找的其實是跟自己接“氣”的路子。“就像有些人身材、氣質跟你很接近,如果你覺得她的衣服穿得很合適,也會想著去找一件來穿。如果跟你不搭,再好也和你沒關係。藝術說到底還是要跟自己對路。我喜歡用嫁接這個詞。就是你首先要有一塊著地的、根本的東西,再去嫁接適合自己的,才能長出又好又不一樣的果子。如果自己本身就是空架子,再堆積其他多少東西,都沒用。”

誠然,帶土而生,斯可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