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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泡菜罈子,裝滿了你我的鄉愁

作者:由 人網網路 發表于 俗語日期:2022-08-04

人裝罈子裡叫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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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泡菜罈子

武岡人網:封清

在湘西南的鄉下,泡菜罈子是家家戶戶必不可少的物件,同時也是體現女人是否持家的一個重要標準。

母親的泡菜罈子放在廚房不起眼的角落,這些沉默在時光裡的陶器,和我們的鄉村一樣古樸。但是古樸的背後,承載著貧窮的記憶,承載著一段艱辛的歲月,也承載著一家人的生計,和碗筷中的菜餚。

誰都知道春天會來,但誰都不知道春天什麼時候會來。當你為樹枝上抖動出來的花苞而欣喜驚歎的時候,蟲和蛙開始擂響了春天的鼓點。湘西南的三月多雨,時大時小,屋簷雨如絲如線,穿堂風或涼或潤,幾隻雞趴在風車下,失去了活力。在水邊,在塘岸,在柳樹上,在空曠的田野裡,在半山腰,到處都纏繞著惱人的雨霧。或者什麼也不看,跟長輩一起,坐在火櫃裡暖著身子,看她們做針線。無論時代怎麼變化,老人們還是會留念自己的手藝,縫補衣褲,在棉襪上加一層底,她們經歷了很多,我們幾乎不懂,可是那種氣息卻讓人安寧,滿是皺褶的臉上表情平靜,眼神沉靜如水,這是生活沉澱出來的從容和態度,打心底裡感覺踏實。

天氣晴好的日子裡,地裡傳來菜花的香氣,春天的陽光明媚,嫩嫩地彷彿觸手可及。母親把芥菜撂倒在地頭,父親挑到井邊清洗,又擔回來,瀝乾水分,穿在竹竿上面晾曬幾日幾宿,蔫了才收回來,準備做罈子菜。

泡菜罈子是母親為數不多的主權之一,什麼季節裝什麼菜品,裝多少,全由母親說了算。芥菜晾曬三兩個日頭就蔫了,用手輕輕一揪,揪不出水分就可以入壇。鋪一層芥菜撒一層鹽,然後擱幾根竹片,再蓋一層芥菜,撒一層鹽,鹽要適量,也要撒勻,味道不鹹不淡為宜,剩下的就交給時間。芥菜入壇封存兩三個月,再掏出來,微黃中透出芬芳,用刀斬碎,佐上新出的辣椒,開胃得很。

夏天酷熱,陽光像烙鐵,但是早稻的收割已經刻不容緩。整個湘西南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幾天時間下來,那片金黃會被湘西南的農人起早貪黑收拾得一乾二淨,並且迅速栽上晚稻,然後休整勞碌的身心,抽出時間放牛剁柴。在高處眺望,大壠村,鍾家衝,龍門院子,在田野之上,如同下了船帆的桅杆,靜靜地泊在綠色中,如夢如幻。

母親的泡菜罈子,裝滿了你我的鄉愁

收割後的鄉村依然生機勃發,瓜果蔬菜掛滿枝頭,吃不完,就要把多餘的裝進罈子。剁辣椒、刀扁豆、茄子皮、豆角、甚至還有人喜歡醃芋頭梗子。

剁辣椒的活一般固定在中午,知鳥吵得整個村莊不得安睡,父親把席子從床上拖下來擱在地上,朝著門口躺下,手中的蒲扇一個勁的扇,還是睡不著。母親收拾好碗筷,把菜刀和腳盆放到堂屋門口,腳盆的底板上印滿了凌亂的刀痕,都是剁辣椒留下的痕跡。她走進太陽裡,把晾乾的紅辣椒端回來,然後用剪刀鉸去辣椒把。辣椒把有筋,影響口感,所以務必要去掉。

孩子們不會讓夏天閒著,鬼頭鬼腦地在牆角或者後面的菜園裡找尋,看到磚縫裡的麻雀窩就興奮地吆喝,幾個夥伴一起抬來梯子,架在牆上就去掏,麻雀媽媽在屋簷上跳著、叫著,一副憤怒的樣子,如果窩被掏了,它會在簷頭上空來回飛著,淒厲的叫著,像一顆宣洩的子彈。

秋季的雨水稀少,九、十月間,地裡的菜接不上,這個時候罈子裡的醃菜就成了主角。早晨,開了門,就可以見到太陽,還有升騰起的炊煙,這個季節的飯菜很簡單,家家戶戶都是醃菜,蘿蔔,芥菜,豆角、刀扁豆,翻來覆去,幾天都不重複。陽光把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雞在凳板下撿飯粒,小黃狗在一邊撲小雞。不安分的孩子,端了碗,從村這頭走在那頭,跟要好的夥伴湊在一起,交換碗裡的菜,一邊大聲說著話,飯粒不時的從嘴裡漏出來,附近的雞呼呼地奔過來,鑽進他的腳下搶食飯粒。

在湘西南,冬季也有可以醃製的美食。年邊上,最忙碌的是打豆腐,並且豆腐要打好幾鍋,人員多家庭,豬血丸子要兩鍋豆腐,油豆腐也要一鍋。做好豆腐,少部分曬了,做黴豆腐,揉上辣椒粉,裝進玻璃罈子裡,好看又下飯。剩下的用油炸了,炸成三角形或者四方形,瀝乾油冷卻之後拌上鹽,裝進罈子。春耕生產的時候,掏出半碗,再從樑上摘下一塊黑漆漆的臘肉,往牆壁上磕幾下,磕掉灰塵,用熱水刷洗幾遍,露出裡面誘人的金黃,油豆腐和臘肉在鍋裡飄出的香氣,就已經讓人垂涎三尺了,再撒上蒜葉和薑末,油汪汪的,特別解饞。

上學的時候,住校的日子多,週末從自家帶醃菜到學校裡下飯,母親總是叮囑,要是吃膩了,就和同學換著吃。我總是不以為然,和同學間相處是那麼自然而然,大家都會互相關心,互相幫助,一起交談各自的學業,一同分享各自的食物,看起來簡單,現在想想,又是那樣令人驕傲。

如今,母親老了,但她的泡菜罈子依然在利用充分,週而復始,毫不含糊,而我卻到了離家很遠的地方,甚至三兩年見不到母親一面。偶爾回去,母親都會殺雞鴨,像款待客人一樣的對待我們,這讓我汗顏,只是每回我都讓她炒一碗罈子菜,母親一去翻罈子一邊笑著說,你的這個愛好很古怪。我訕訕的笑,不吱聲,其實我是想體會他們現在的酸甜苦辣,只是我不能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