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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

作者:由 使用者9650530821510 發表于 成語日期:2021-12-22

風掣雷行是什麼意思

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

人的閱歷沉澱到一定程度,就開始喜歡懷舊。昨天的事情記不起來,年深日久的前塵往事倒歷歷在目。這似乎成為一條顛撲不迷的定理。

離開故鄉四十餘年,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般懷念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就像從來也沒有離開過故鄉一樣。人常說魂歸故里,葉落歸根,難道這魔咒般的說法如影相隨地尋上門來了嗎?

於是,我的思緒便跨過地域、穿越時空,一寸一寸地拂過故鄉那如黛的群山、那清澈的小河,還有那純樸的鄉親,似乎對故鄉的每寸山,每掬水,每個人,我都感到由衷地親切,如數家珍,沒有任何不適與違和感。

如黛的群山

故鄉位於太行山主脈東段西側。多山,多到如同山在集會。站在故鄉的任意一個角落放眼望去,不出五百米就是巍峨的群山、蜿蜒的峻嶺。日日與綺麗、壯觀的它們為伍,驟降了我日後對祖國名山大川的觀賞熱度。方圓幾十裡的大山皆隸屬於故鄉,因此人們罵誰見識短時最痛徹的話就是:“山漢!”——寓意隔山看不遠!所以小的時候看小說,知道有個冀中平原,漫無邊際,一馬平川,心裡便非常羨慕。恨那不是自己的家鄉。

說起故鄉的山,還是非常的有特色。四面環山,山山不同。

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

坐北的山叫啞巴崖,懸崖峭壁,形狀如同刀劈斧砍的一塊豎長形麵包,別說上去,在崖下朝上望望都眼暈。為鎮莊之山。因為上世紀四、五十年代村裡出生了七、八位啞巴,而此崖半山腰正中恰巧有個豁口,人們就認定此口為始作俑者。於是將其封堵至今。據說崖頂上是個小平原,把頂臨風,秀美異常。但很少有人上去過。據老輩講,當年日本鬼子掃蕩至此,村裡民兵在崖頂朝下撂石頭,風掣雷行的巨石飛流直下,唬得日本鬼子魂飛魄散,屁滾尿流。打槍找不到目標,甩手雷又夠不著高度,只好“八格,八格”灰溜溜地離開這一帶。好奇心作怪,小時候我曾與夥伴們躍躍欲試,想上去看看,但轉來轉去尋不到攀登的路徑,只好作罷。

居南的山叫南堖。與坐北的村莊正對面。由幾座連著的山峰組成。其正面也很陡峭,切面如同豆腐。植被豐厚,樹木蔥蘢,我小的時候上去砍過柴,是從其東向的側坡慢慢爬上去的,因為天天在家裡望著它,就想知道從其正面看看自己的家是個什麼樣子。曾經有一次,我拽著樹枝一點一點挪到堖的最高處朝下看,絕壁深澗,肉跳神驚,心裡便一陣陣發緊,草草望幾眼便慢慢抽身退下。其東側半山腰,就是我爺爺奶奶的萬年吉地,每年的清明節,我都要回來祭奠,這是我回故鄉到過次數最多的地方。

東面的山是羊嶺。望文生義,羊群出牧的地方,定然草豐林密,綠廕庇日,否則食草動物何以為生?這是一座東西縱深較長的山嶺,莽莽蒼蒼,一眼望不到頭,一直延伸至鄰省河北境內。面向故鄉的這面坡屬於禁山,不允許隨意砍伐。所以很少有人涉足此地。如要砍伐蓋房子所需的檁和椽,必須繞行到很遠的山嶺深處去,當然得履行簡要的採伐手續,似乎無須付費,算是當地鄉民的一項福利。但不允許多伐轉賣。不便之處是路途較遠,全是羊腸小道,人抬肩扛,往回運輸得費不少功夫,人也累得不成罪。

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

西邊的坡是西窪。從名稱上不難猜想,是故鄉最低的一座山。與其它三座山不同的是,此山除了一片還算鬱鬱蔥蔥的柏樹林外,近乎荒山禿嶺,少有植被。按說同處一個經緯度,風雨雷電日照同樣光顧,偏偏像是後孃養的孩子,頹廢萎靡,讓人唏噓不已。這裡有條溝,溝頭一條懸崖,曾有人因生活坎坷想不開從懸崖上跳下,一命歸西,因此單人路過此地會心生忐忑;這裡還是扔死孩子的亂葬崗,就更加陰森了。西窪還有一項特產,紅石板片多,產石板。不是蓋房子修倉庫用的石板,而是小學生上課寫字用的小石板。1960年代,村內小學生用不起紙筆,也買不起商店賣的制式學生石板,故鄉人就從這裡起石板打磨光淨,當小學生的練習本用。沒有粉筆,就用這裡尋到的帶尖尖的小石條代替粉筆。我上小學時曾多次在這裡尋覓過。那時最大的憧憬就是尋到合意、順手的石板、石筆。

故鄉坐落在山的懷抱,空氣清新,天色湛藍,站在村頭四面環顧,山連山密密匝匝,犬牙交錯,封閉得如鐵桶一般。但四面皆可出山,不過除了朝西的這條河岸道可賴以通車外,其它方向就是崎嶇蜿蜒的盤山道了。

“你個老虎吃,狼乾糧!”小孩子不聽話,大人氣無可撒時常罵的一句與山裡動物相關的話。早年的一個村醫,趕著一頭小毛驢到山外走親戚,回山時無意中發現背後攆來一頭狼,嚇得魂飛魄散,抽打著小毛驢跌跌撞撞往家趕,他快狼也快,他慢狼也慢,一直攆至村頭,狼才悻悻地返回。村醫回家後病倒半個月。

山是故鄉的衣食父母。大山裡出產很多。山杏、山核桃、臻子等各種野果;木材、中藥材;野豬、獾,還曾經有過虎、狼、豹子等各種野生動物。還有眼下異常熱門的崖柏,曾有人為此送過命。它曾養育了故鄉一代又一代的子民。故鄉人對山的感情很深。前些年故鄉修水庫搬遷時,家鄉的父老鄉親們嚎啕大哭,百般不捨噙著熱淚一步三回頭走出大山。

清澈的小河

從我記事起,故鄉就有一條純淨清澈的小河,甘甜無比,從門前流過。現在想來,其實那不就是免費的礦泉水嗎?只不過那時人們沒有這方面的概念。因為源頭在村莊上游七、八華里的半山腰中,大山裡的負氧離子含量高,這中間沒有桃花源中人生活居住,也沒有任何工業設施,達到零排放、零汙染。因了這條河,村裡早年修了水電站,開辦了水磨坊。算是有了現代化的雛形。

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

無須打井,村民們飲用的就是這條小河裡的水,只不過為了人畜分開,特意靠近村頭修了一條明渠,鄉民們在這裡擔水吃。小的時候,這是我的必修課,我幾乎天天挑著一副水桶,水桶吱吱扭扭跳著搖擺舞來到這條水渠邊,擔不離肩,一抖扁擔,先下一隻水桶到渠裡,瞬時就可打滿一桶,然後甩力提上來,換打另外一桶。這是村裡成熟老爺們的本事。換作婦女,就得卸下扁擔,一桶一桶地分別拎上來。水缸裡注滿清澈的飲用水,這一天裡的勞作就算劃上了圓滿句號。這水透著神奇,不僅甘冽,還有黑髮的功效。村裡的男女老少,很少有人生白髮,幾乎人人一頭青絲。父母已至耄耋,頭髮依然濃密,白髮少許。得益於這水抑或遺傳基因,我花甲之年的頭髮可與小青年媲美。頭頂茂密烏黑,心裡就不荒蕪、心理狀態想不年輕都難!

有河的地方惠民程度就高。改革開放之前,物質條件並不好,糧食剛夠勉強裹腹,哪敢奢望新鮮的瓜果蔬菜?與其它乾旱缺水的地方相比,因為多了這條河,故鄉的人們就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在臨河邊開出小片地種瓜種菜;那青青的黃瓜,紅紅的西紅柿,黃中帶綠的西葫蘆,紫色的茄子,碧綠的小蔥、青嫩的芫荽,將河邊裝點的奼紫嫣紅,一派田園景色。我家裡也開有這樣的一片田,放學後我最喜歡的就是採摘和澆菜園,從河裡掬一盆甘泉,雙手高高一揚,一道優美的波光灑向菜園,果蔬經過沐浴,一顆顆抖擻精神,直稜稜地挺立在夕日餘暉下,生機勃勃……採摘好成熟的果蔬回家,那種馨香的感覺,菜不醉人人自醉。

有河就有童趣。我會游泳,儘管只是狗刨,且可仰泳多久也不下沉,泳姿也不甚優美,但那是童子功。我們最盼的是夏日炎炎,因為可以下河游泳、摸魚。學校老師怕我們擅自游泳溺水,時常從我們胳膊上過指甲驗證,看是否可以劃出白道。游泳的地方在村頭一個叫大廟圪道的地方,河水到這裡突然形成一個幾米高的瀑布,瀑布下方是一甕河水,約兩米多深,全村的男人小孩全在這裡戲耍、洗滌(婦女們在上游有專用的可避人耳目的沐浴地)。孩童們只在淺水處撲騰,大人們慣愛惡作劇,趁我們不備,也不管我們呼天搶地,強行挾持我們於腋下,到瀑布上方,“噗通”一聲隨手扔進深水處,我們便手腳並用胡亂掙扎,一邊“咕嚕咕嚕”嗆一肚子河水下沉淹沒過頂,隨後他們再將我們拖至淺水處控水,這樣反覆幾次,我們就會遊了。“速成班”,這幾乎成為一個模式。

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

故鄉人不善吃魚,一是飲食習慣使然,二是與當年油少、沒有好的調味品有關。但河裡有魚,倒不算大,一拃左右。記得“文革”時某部通訊兵在這駐軍時,專用炸藥在河裡炸魚,被震暈的魚們翻著白肚皮順流而下,一隊官兵淌在河的下游拉網收魚,開膛後裹上面粉,下油鍋一炸,就是一頓美味,送與村民品嚐,村民們聞不慣魚腥味,紛紛搖頭躲避。小的時候,我也釣魚餵雞,也曾撈魚餵豬。將縫衣針頭在煤油燈上烤紅,用鉗子彎成鉤穿上線,倒鉤是沒有的,也不需要,拴一根長木棍上,穩坐柳蔭下,小河邊,河水清澈見底,小魚游來游去清晰可見,將隨手在河裡撿拾的螺殼肉放一點在魚鉤上,一甩杆,小魚就會成群結隊來咬鉤,瞅準了,一提杆就是活蹦亂跳的一條,再一提杆又是一條。只要你有耐心,就斬獲頗豐。最喜的是瀑布下方,每逢熱辣辣的正午,魚兒們便三五成群爭先恐後朝著瀑布上方鯉魚跳龍門。我就空手套白狼。拴一個籮筐,裡面放塊石頭,站在瀑布上方,將籮筐下沉至白浪翻湧的水中,湊準機會,猛地一提籮筐,裡面就有落網之魚,不大功夫即可撈半大桶,回家倒進豬圈,成為豬的美餐。

這條小河不僅澤被故鄉,也惠及四鄰八鄉。乾旱缺水的鄰村時常驢馱人挑到這條河來取水,冬天就馱冰回家化水。新店、疙道,是兩個鄰村的村名,常年乾旱缺水吃,我們不諳世事,就編順口溜來調侃:“新店、疙道,沒水喝尿。”我們夏日在河裡搭小橋、摸魚,冬天在河面上溜冰、滾雪球,宛若我們的水上樂園。晴日裡,婦女們在河邊一字排開洗衣,捶衣的節奏在山澗裡餘音嫋嫋,更是一道風味獨特的鄉間美景。

河水也不會總當“順民”,有時桀驁不馴,也帶給我們恐懼。遇到夏秋季山洪暴發,驚天動地的河水吼聲如雷,肆孽八方,路斷人稀,上游飄來各種死豬死貓,門板等生活雜物,甚至漂來一具屍體,卡在了村外二里多地的半截樹叉上,非常恐怖,我們叫他(她)“河漂鬼”,晚上單人路過此地就會想起這事,毛骨悚然。1963年我已記事,一場大水,親見沖走村頭幾戶人家,那種場景令人不堪回首。

淳樸的鄉親

故鄉偏於一隅,是個小山村,鼎盛時約600餘人,到搬遷那年僅百餘婦幼孤寡留守。此地民風淳樸,百姓善良厚道。原生態生活習性葆有古樸遺風。全村人處得就像是一家人。每遇大事,不用特意打招呼,全村人如同自己家辦事那樣,傾巢出動,傾情幫忙。

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

每當我回家看望父母,老人們最喜歡唸叨的就是村人村事。譬如說,誰家蓋了新房子;誰家新娶了媳婦;誰家的孩子有出息上了大學;又是誰家的子女不孝惹老人傷悲……我嘴上“嗯嗯”應對著,心裡卻在想:這和咱家有啥關係?也值得“叨叨”這半天!久居城市,情感變得麻木,習慣了水泥森林,門對門不知對方姓啥名誰,什麼職業,脾氣秉性,老死不相往來……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哪裡會理解鄉民們的為人處世之道!

故鄉的人病了,這麼隱私的事情,一人知道,等於全村人都知道了,就會排隊來看望。所帶東西倒不多,幾把掛麵,或者一箱奶,僅此而已,但那濃濃的關切,貼心的問候,卻使人病中如沐春風,也就不覺得病有多麼難以忍受,反倒可以藉機收穫許多溫暖。等到全村人差不多來過一遍,病也就好了,便擇機選好日子,支起大鍋,請大家來家吃頓飯表示謝意。也無須七碟八碗,就是一鍋大燴菜,白麵饃饃、大米飯;或者是長長的拉麵,代表著長久的情誼,鄉親們就會應邀而來,全村人說說笑笑在一起吃得熱熱乎乎,家長裡短一聊,感情更加的深厚。

這樣的日子有很多,包括孩子的滿月、暖房等等,都是鄉民們扎堆的日子。平時各忙各的,也就是找機會大家抱團取暖而已。每逢婚喪嫁娶,更是村民們的盛大聚會。不用特意請誰,自動前來幫忙,婦女們挽起袖子和麵、淘米、洗菜,男人們負責擔水、燒火,以及其它一應雜務,分工合作,紋絲不亂,不用主家多操心。多年來已經形成高度的默契。在城市裡遇事令人撓頭不知該請誰幫忙的事,在故鄉完全不是個事,鄉民們都是熱心人,即使遠在外地打工的人,此時也會請假千里迢迢趕回來。因為大家心裡明白,這也就是互相幫襯的事,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人人心裡有桿秤,誰的為人咋樣,都在心裡裝著呢。

故鄉的那山·那水·那人

多年遠離故土,我也經常收到父母的電話,村人誰家有什麼事了,該問候一聲、該走個禮了。錢倒不多,也不僅僅是錢的事,親情、鄰里之親表達的需要。有時心裡也老大的不情願,嫌麻煩,離家這麼遠,平時也不大走動,習慣了城裡的君子之交淡如水,點頭就算打招呼,總想“佛門清淨”,不該平白受打擾。但每當回到故鄉,看到鄉親們親熱的笑臉,春意般的問候,恍然又回到了當年,使在城裡“冷冰”慣了的我得以春意融融,便理解了父母不捨鄉土,不願進城“享福”的根由。

即使鄉親們已成為“城裡人”,住進高樓,依然保持著那種純樸的鄉鄰關係,沒事的時候常常聚集在一起,有事說事,沒事就聊聊家常。這種人際關係實在令人羨慕。鄉下更是這樣。有幾次回鄉,看見耄耋之齡的父親神情滿足的樣子坐在街頭與鄉親們熱聊,心裡便很慰藉。人老更需要談伴,在某種程度上,鄉親們其實是幫自己在為老人分擔憂愁,排解漫漫孤寂。這種陪伴在相對冷漠的城市裡可不好找。

父母留戀鄉土,不願隨遷進城,定居在鄉里我弟弟的四合院裡。可種菜,可養貓,可聽雞鳴犬吠,可鄉鄰們隨意走動,很是愜意。每次回鄉探望,帶禮品是應盡的孝道。今年清明前後,因故連續幾次回家,該帶的禮品都帶過一遍,實在不知再買點啥好,在鄉里超市再稱10斤雞蛋吧。開超市的鄉鄰說,你上次買的可能還沒有吃完,這次就少買點,你父母年紀大了,一下子吃不了,放久了就不新鮮了!這貼心的話讓我感慨不已,如果換作城裡,商家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只嫌你花錢少,恨不得你把商店搬走,還管你這些?

故鄉的山、水、人,宛如人生的三大要素和內涵,具有三角形般的穩定性,成為我這個遊子情感世界最重要的支點,已與我的血液融為一體……

故鄉是人類有史以來亙古不變的重要話題;故鄉是遊子們日日魂牽夢縈、是母親時時站在村頭張望的地方。人常說,山有基、水有源、樹有根、人有魂。故鄉是人的基石,你起再高的大廈也少不了當初的那塊奠基石;故鄉是水的源頭,千轉百迴流入大海也要回頭眺望;故鄉是樹的根系,樹高千尺也會落葉歸根;故鄉是人的魂魄,遠在他鄉也不忘遊子的赤誠情懷。我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儘管它曾經貧窮,固然它偏於大山的一隅,可那是我們生命的搖籃和人生的起錨點啊!誰會忘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