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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產生美:“美”為什麼需要“距離”的成全?

作者:由 青於墨 發表于 詩詞日期:2022-01-08

距離產生美什麼意思

日常生活中大家常說“距離產生美”,意思大概是說人會比較容易忽略與自己“距離”近的東西,而遙不可及的事物往往容易讓人覺得美。距離對美的形成是否就是決定性的?“美”何以需要“距離”來成全?

沒錯,是的。

“美”一方面是客觀存在,但當人參與審美活動中來後,“美”又帶有一定的主觀性。

我舉個小例子:

兩個女生,閨蜜。不約而同地在網上購物,買到了同一件裙子,然後倆人就興奮地聊起來,就聊她們為何會在沒有商量的前提下買了同款。她們得出的結論是:一是這條裙子本身就好看——“美”是客觀存在的;二是她倆眼光乃至三觀一致——“美”又有一定的主觀性。

總而言之,“美”很複雜,“美”受人為因素的影響,而“距離”,就是在審美活動中不可忽視的變數。

距離產生美:“美”為什麼需要“距離”的成全?

提起這個“距離”,多數人首先想到的是空間上的距離。那就從空間上的距離說起吧。

要獲得最佳的審美效果,審美主體和審美客體之間需要保持合適的空間距離。蘇軾的詩說“橫看成嶺側成峰”,可見,不同的空間距離給人的審美感受也是不同的。

南宋詩人楊萬里的詩:

“登山俯平野,萬壑皆白雲,身在白雲上,不知雲繞身”

,說的就是在一定的距離之外觀賞原本尋常的山壑,給人的感覺像仙境、美麗而富於詩意。

西方繪畫注重對客觀事物的描述與再現,追求在二維平面的空間中呈現三維立體的空間視覺效果,因此會採用幾何透視畫法來營造視覺的距離,如近大遠小。這種在繪畫中所表現出的空間距離讓繪畫產生節奏美感。

可見,適度的空間距離可以改變人的審美態度,空間距離也不能夠太近或太遠。太近,就領略不到事物的整體美;太遠,就看不清事物的細微之處也難以完全領略事物的美。

距離產生美:“美”為什麼需要“距離”的成全?

其實,與空間距離對應,時間距離同樣造成審美差異。

由於人對某些審美物件的審美活動多半不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而審美物件有時也不是一下子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人的眼前,時間不同,審美物件的美感也發生變化。

也就是說,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些原本不美的東西會變得很美,反之,有些原來大家普遍認為比較美的事物,過段時間後重新審視又發現其實沒有那麼美。

前者如,陶淵明的詩,在他生前身後,乃至整個六朝時期,人們都不認為他的詩是好詩。現在我們提起劉勰的《文心雕龍》,通常將其視為六朝文學理論扛鼎之作。然而,劉勰在這部著作中卻對陶淵明的詩隻字未提。陶淵明的詩在北宋才迎來“春天”,經過那幫宋代文人尤其是蘇東坡的“吹捧”,陶詩逐漸經典化。(關於這其中的過程,我在前面的文章有過專門解釋,詳情見:陶淵明“平淡”詩風沉寂了500多年,終於在北宋引起巨大的迴響。)

後者如,宮體詩。宮體詩風靡六朝,甚至在初唐時期仍有餘波。但是唐初的一些詩人已經意識到宮體詩是浮靡的、不健康的、阻礙詩歌進步的,因此,他們百般貶低宮體詩,在創作上也是一副與宮體詩劃清界限的姿態。聞一多先生曾經有過精妙的比喻,宮體詩在一些初唐詩人眼中,那就是個“罪人”。當然,我們現在看文學史上的各類現象,應該更包容、更客觀,宮體詩在形式上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

時間距離也不能過大,也不能過小。審美主體全方位認識物件需要充足的時間,時間距離過小,人往往看不到審美物件真實的面貌;而時間距離過大,又容易會使人產生遺忘。如“久居之處無美景”“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等就證明審美時間過長也會影響審美效果。

距離產生美:“美”為什麼需要“距離”的成全?

由於實際生活和審美物件之間有距離,人們在審美過程中才容易產生美感。當然,這裡所說的“距離”除了泛指意義上的時間距離或空間距離,更是一種“心理距離”。

1912年英國劍橋大學教授

布洛

發表了《作為藝術的一個要素與美學原理的“心理距離”》,提出了“心理距離說”。他認為在創造美和欣賞美的過程中要與物件保持適當的心理距離,即要抱有一種非功利的,純粹的,無目的態度去欣賞物件。“心理距離”是產生美的根源。只有當主體與物件之間保持著一份恰如其分的“心理距離”時,即

保持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

,物件對於主體來說才可能是美的。

陶淵明《飲酒》詩云: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詩人能在鬧市中居住感受到的是田園美景而沒有感覺到車馬之喧,全在於

“心遠”。

也就是“心”的淨化與超脫,一種超越功利的審美心態。

又比如說,對於同一棵大樹,木匠看到了木材,植物學家看到的是形態特徵,而一位畫家看到的是色彩和色調。也就是說,只有畫家從審美的角度審視這一棵樹的。

而畫家之所以出現審美的眼光,正是在於一種“無目的”的審美心理。正如朱光潛認為:“就‘用’的狹義說,美是最沒有用處的,科學家的目的雖只在辨別真偽,他所得的結果卻可效用於人類社會。美的事物如詩文、圖畫、雕刻、音樂等等都是寒不可以為衣,飢不可以為食的。然而,我們又為何來講美呢?美的需要也是人生中的一種飢渴——精神飢渴。”

也就是說,如果從事物“有用”和“無用”實用目的的角度去判斷美或進行審美活動,將造成審美障礙,也就偏離了文學創作和文學審美活動的原本目的。只有對顯示出來的實物在感情上或心理上保持一定的距離,才使得人們對客體消除了實用價值的判斷,產生美感的體驗。

即便沒有功利心,人也不能與審美物件距離太近。

比如說疲於城市生活的人嚮往優美平淡的鄉村,殊不知久在鄉村中的人也會羨慕繁華熱鬧的城市生活,

陌生化的心理距離

給審美物件加上了一層極大的“濾鏡”。

布洛本人舉的例子是說如果一個人懷疑妻子不忠誠已經很久,那麼他就不適合去欣賞《奧賽羅》這部戲劇。他去劇院看這部戲,一定比別人更能理解奧賽羅,更能感同身受,然而正因為過度的代入感,會讓他忘記欣賞戲劇本身的美。他在看戲的時候想的全是自己的遭遇,與藝術距離過近,反而很難更多地去理解戲劇。

要之,審美活動中心理距離同樣要適度。

距離產生美:“美”為什麼需要“距離”的成全?

不論是哪種距離,距離在審美活動中都是不可缺少的。美,的確需要距離的成全。

“距離產生美”用於日常生活中講一種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智慧,是沒什麼毛病的。父母子女、夫妻、朋友、同事等關係皆可適用。人與人之間有距離是正常的,即便是父母子女之間。人與人就像兩個運動的分子,只有拉開了距離才會相互吸引,只有距離才會在雙方內心產生美的體驗。

因此,無論審美物件是人還是其他事物,作為審美主體,我們需要提醒自己:美無處不在,關鍵在於視角與心態。